有时候她也会想，来到其他的世界，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最后一个，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肖殷主人能醒过来，像博士记录的视频中那样，对她说话，时而露出冷冰冰的表情，时而淡笑如冰消雪融春风拂面。

　　而且其他世界的生命载体，身上都不一而同地有着那个人的影子。

　　但他们彼此独立，性格喜好都有不同，月根本无法做到只要确定目标，就立刻采取强制行动，找出他们身上的生命讯息，然后什么都不管地走人。

　　“我不知道你身上到底哪样东西我能提取出来，变成所需要的重要生命讯息，但是在那之前，我会完全按照你的意愿，也会跟你商量，什么时候给我……”

　　她用尽量简单的话，让肖燚明白。

　　不过，肖燚却在这时忽然反问一句：“你在之前的世界也是这样询问那个目标的意见，然后才取走他们的生命讯息吗？”

　　他现在已经知道取走生命讯息会导致宿主消失的事情了。

　　“是的……怎么了吗？”月看到肖燚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原来，你性格一直就是这样不谙世事吗……”

　　跟梦里那个叫“月”的人，似乎一样。

　　肖燚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霜月，又问道：

　　“那假如你的目标，告诉你他不想消失，或者根本不相信你说的话，哪怕你摆出了所有令人震惊的现象，他也不想让你拿走生命讯息，你要怎么办呢？”

　　“……诶？”

　　这是月根本没有想过的问题。她其实很少会在做事情之前，事先预想出几个或好或坏的结果，但这样的想法，却是有着非凡经历的肖燚会考虑到的。

　　“怎么办……我、我也不知道……”

　　肖燚仿佛一定要一个答案一般，继续追问：

　　“之前的世界里，因为种种原因，你取到生命讯息的方式还算不难。但如果我说，我不想消失，不想让这个自己成为另外一个个体，甚至不想让你离开这个世界呢？”

　　月几乎傻眼。就算让她现在去寻找方法，在系统中归纳整理一堆可行的方案，但最终都没有一个能够完全稳妥的回答。

　　小飞这时接过话头，“我们是为了任务而来，找到目标了自然不能空手而归，何况，你们本来就是肖元帅的分魂载体，如果元帅都不在了，那你们消失也是早晚的事！”

　　这话听上去就很强硬了，意思是说出来跟这些【生命讯息】的载体商量，只不过是出于尊重才告知，而不是必须。实在不行，采取强制手段也没什么困难。

　　肖燚眯着眼睛看它，两手交叉，放在交叠的腿上，饶有兴趣的说：

　　“是么？但是你说的都是‘如果那个肖殷消失’的假设，可霜月刚刚提到过，世界的流速不同，很明显，低维时空的流速非常慢，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就算我在这个世界寿终正寝，也不一定会到肖殷断气的那天。”

　　这一番言论让月有些发蒙，确实，按照肖燚所说的假设，这样的情况也是可能发生的。

　　但是……

　　月有些局促不安，但还是正色道：

　　“抱歉，我本来就是有求与你，本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不过，我想我也有必要告诉你，我不会在任何一个世界耽误。如果肖殷主人有一点点可能无法苏醒，而这个可能性是因为其他世界的分魂不合作，或者因为我自己而耽误了任务的进行——”

　　“我不会原谅你们，也不会原谅耽误任务尽快结束的自己。所以为了杜绝这样的可能性，我必须尽快完成任务，尽快回去，尽快让肖殷主人醒过来，因为卡尔维亚还有很多民众，在等着他的拯救。”

　　肖燚笑了，表情显得有些倨傲，他反问，“卡尔维亚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口中那个什么主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些无关的人放弃我自己的生活？”

　　“……”

　　月下意识看了眼小飞，她从来不懂什么说话的艺术，总是直来直去。但她能明显感觉到肖燚有些生气的情绪。她对人类的情绪总是异常敏感。

　　“你……生气了吗？”

　　肖燚扯了一下嘴角，忽然从茶几底下摸出了许久没有抽过的烟，点燃，淡淡的香草味弥漫在两人之间，“你觉得呢？”

　　小飞对任务目标不合作这种事很是愤怒，“我说你，你信不信就算没有你的合作，我们也照样能够拿到你的生命讯息让你消失啊！”

　　月连忙捂住了小飞的嘴，“别这样小飞……”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走上动用武力的方式，来让其他世界的【肖殷】对她妥协。

　　肖燚却仿佛不在乎它说的话一样，静静地抽了两口，缓解内心那股烦躁得想跳起怼人的冲动后，他直接用手掐灭烟头，疼得皱了皱眉，然后站起来，就往门口走去。

　　“肖燚……”月三步并作两步追过去，小飞在她头顶噘着嘴怒瞪。

　　“走了，该去剧组了。还是你想翘工？”肖燚叼着掐灭的烟，转头挑挑眉，语气轻松，看上去充满痞气，完全没有方才追问时的咄咄逼人感。

　　月没太明白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变化的，看着肖燚不停的脚步，只好茫然地走过去。

　　一路上，月悄悄看着肖燚的脸色，最后放弃了不知是否出故障的系统情绪判定，这次她决定根据自己的感觉来。

　　“那个……你……”

　　肖燚自己开着车，戴着黑超，咬着烟，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没事……”月坐在副驾驶上，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下决心开口。“对不起……其实我，并没有想强迫你的意思……我想了下，如果是我肯定也是……不愿意的。”

　　就拿她自己来说，如果有谁突然来告诉她这种事，她肯定也满口拒绝合作。

　　刚好是个红灯，肖燚这时侧过头，复杂的目光一闪而过，“你明明是一个机器人，卡尔维亚的文明，已经高级到能让一个机器人换位思考来理解人类了吗？”

　　“……啊？”月没明白他的话，疑惑不解地望着他。

　　“我是说……”肖燚启动车子，拐了个弯，两旁的商业街道急速后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中飞快派遣着，却让他没有足够的时间看清楚。

　　“——你没有必要这样，强迫自己去理解什么，看着怪让人头疼着急的……操，我在说什么鬼话，总之，那件事等这几天拍完戏再说。”

　　“？？？”月更加迷茫的眨了眨眼。

　　肖燚把车倒进车库里，转头就撞进了一双蒙着水雾的清澈眼底。牙齿下意识狠狠咬了一下烟，然后咒骂了句什么，猛地抬起手，把月头上的小飞一巴掌扫了下去，接着使劲揉了揉月的脑袋。

　　“玛德，反正你别乱想，回去再说。”

　　肖燚转头就赶紧下了车，跟逃命似的。生怕再看到月的表情，会鬼使神差地说出些不该说的什么承诺。

　　想他堂堂影帝，对一个外星机器人竟然说不下什么狠话，这不行啊……

　　车里一脸懵逼的月看向怒不可遏的小飞，只见它羽毛都快炸起来了。

　　“我去他爷爷！”这是小飞能想到的最适合骂混蛋的口头禅了。“那个死肖燚神气什么啊他！不就是个影帝吗！月，你别拦着我，小爷我非要报仇不可！！”

　　“……他……他可能不是故意的……吧。”月摸了摸刚刚被揉乱发型的脑袋，有些困惑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