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极一愣，随即盯着月看了看，表情有些奇怪。

　　反正月是看不太懂的。

　　“如果、如果你觉得不妥我就改……”心中有些别扭其实也没什么，月心想。“反正我只要不给你添麻烦，能帮上你的忙就好了。”

　　但君无极没有在称呼的问题上多说什么，只道：

　　“既然阿月一心想弥补些什么，那就尽管去做。毕竟这是十年来，阿月第一次主动提出自己的要求和想法。”

　　这番话确实让月松了一口气。

　　“真的？！嗯！那好，君无极你告诉我，我该去做什么？”

　　君无极停顿片刻后，说道：

　　“天苍派的先辈留下许多内功心法，其中《秘音心曲》确有疗愈之效，应能让我恢复正常的听觉。只不过……”

　　月问道：“只不过什么？没事你说，是那本心法失传了？还是在别的门派什么地方？”

　　“并未。功法还在，毕竟江湖中目前以琴为武的门派，只有天苍派一门，就算旁的拿去也无用。”君无极说道。

　　“那是为什么？”

　　君无极似是才觉不妥，轻轻一叹，“阿月十年间变故导致心法修习过晚，现恐怕门派的基本琴音心法都没有掌握……”

　　“而《秘音心曲》则是需要有浑厚的心法内功为前提，方能弹奏出其中一段具有疗愈之效的音律。”

　　“心法？内功？”月忽然想起刚在这个世界中醒来的时候，系统中曾调取过相似年代的武学知识，里面就有什么内功武学之类。

　　君无极点头道：“没错，但是《秘音心曲》无法疗愈自身的伤，疗愈他人的伤，也限于体内。”

　　“比如一位侠士被刺中心脏，弹奏《秘音心曲》便可使其恢复心脏的伤口，但却无法恢复皮肉伤。我的听觉目前来讲只要能恢复内耳受到的损伤即可。”

　　月这次算是懂了，“那我就从最基本的开始学起，君无极，有没有什么捷径可以让我尽快学习一些关键的心法，然后开始练习《秘音心曲》呢？”

　　“阿月，你可知，修习本门绝学，哪怕是掌握最基础的部分，也至少需要三年五载的时间吗？”君无极略带苦笑。

　　“那你呢？”月问道。“你好像很年轻吧？而且还凭自己实力当这个盟主，你一定用的时间非常短，对不对？”

　　君无极一顿，缓缓直起身，“阿月，扶我过去。”他指着银月古琴的那处。

　　月疑惑了一下，一边扶着他，一边问道：“你……不会是现在要给我演示心法什么的？你需要休息啊君无极。”

　　君无极走得稍慢，这时侧过头来，“阿月，你又忘了，说话的时候要看着我，至少要让我知道你的口型。”

　　想了想又道：“或者，你说话的时候，贴近我耳边，听得也能清楚些许。不过外人在时还是要看着我的眼睛说话，警惕旁人察觉。”

　　“……噢噢，好。抱歉，我下次会记得的。”月回答道。

　　君无极看他接得这么自然，不禁又转头淡淡笑了笑。

　　“这是银月古琴。”君无极坐下来，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拨了下琴弦。

　　月顿时被震撼住。

　　只随意一段小旋律，经由君无极之手，就好像……就好像……

　　他一时不知该用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只觉君无极随便拨弄的音调，就让他有种瞬间身临山林瀑布之前，凝神静心的清澈感。

　　君无极抬头看他，“感觉如何？”

　　月由衷的赞叹道：“我、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旋律！君无极，你要是在卡尔维亚帝国肯定……”

　　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月先是一惊，然后低下头，陷入悔恨和沉默中。

　　卡尔维亚帝国……？

　　君盟主察言观色，知道这时最好的处理方式，不是安慰，也不是追问，而是陪他一起沉默。

　　半晌，君无极又轻轻拨动了琴弦，月稍稍抬起脑袋，一边听一边想着。

　　真好听啊……

　　君无极弹得真好听……

　　真想……

　　真想让肖殷主人也……一起听一听啊……

　　“阿月，”君无极淡淡的开口道。“你知道，我是用了多久才能拨动这银月古琴的吗？”

　　“这个，也很难吗？”月强打精神问道。

　　“十年前，我救下你的当晚，才能拨动它，才多少懂了，如何能拨动它。”

　　“诶？”

　　君无极抬起头，刚好与月疑惑的双眼对视着，“《秘音心曲》只有用银月古琴弹奏，方能有疗愈之效，而拨动银月古琴的人，唯‘有情’者，方能奏出音律。”

　　月惊讶的看着他。

　　“所以，阿月，你……”君无极没有说下去。

　　但月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有情。这恐怕，是自己最搞不懂也最无力的事。

　　“所以……我、我只是一个AI，只是一个机器……没办法‘有情’……那我岂不是……什么都帮不上你了……”

　　月喃喃道。

　　那他还有什么用呢？

　　救不了肖殷主人，那么点能量也无法让他穿梭时空回到帝国。

　　帮不上君无极，想要毁掉自己竟然还连累他受了重伤，听觉无法恢复。

　　我……

　　“……阿月？阿月！”君无极的声音把月拉回了现实。

　　月这才感觉到，刚刚出神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君无极安慰似的抱住了。

　　君无极略显担忧的声音传来：

　　“阿月，你无需想太多，听觉就算不恢复，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是阿月自身的‘体质’问题——”

　　君无极感觉怀里的人已经冷静下来，这才放开他。刚刚他仿佛走火入魔一般的连眼睛的颜色都变了……

　　“——所以阿月何必自责。听觉这件事只要你知我知，旁人断不会轻易察觉出。”

　　“你不怪我吗？君无极。”月说道。“你们……你们都不怪我……肖殷主人为了救我……牧知之甚至在知道我隐瞒他的情况下，还是帮我……”

　　“现在……连你也……可是，可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哪怕是一点点，我也想能够……”

　　这一刻，月的脑海中又闪过一些陌生而熟悉的片段和断断续续的话语——

　　【月，这是你自己的路，你不属于人类，不算是AI，你只是你自己。】

　　【你有自己的意识，月，你要学会在脱离主系统的情况下，还能生存下去……】

　　【月，总有一天，你会懂得何为真正的感情。也或许，你正在体会的、经历的、回应的……就是你自己独一无二的“感情”……】

　　这是……

　　“肖殷……肖殷主人……肖……”

　　月忽然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阿月？……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