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知之从小就很早熟。

　　别的小孩在玩泥巴的时候，他在学着做小机器人；

　　别的小孩在畅谈自己的梦想，他已经开始钻研如何能让小机器人半自动化；

　　以至于当他知道父母离婚的那一刻，并没有太大的冲击感。

　　枕头底下藏着的小机器人，白天出门无论去哪里，都会随身携带着，这是他唯一信任的“朋友”，也是能唯一抓得住的所有物。

　　那次从调皮捣乱的同学手中把他的小机器人抢回来，已经很晚了。他走在街上，踩着自己被月光和灯光拉长的影子，向前。

　　结果路过一个胡同的时候，突然被一个风餐露宿的算命爷爷叫住了——

　　“喂，小孩儿，月明星稀，你回家去，我正醒来，缘分呐，来，老头子我给你算一卦。”

　　牧知之将紧紧握住的小机器人一起揣兜，蹭了蹭灰扑扑的脸颊，想了想走过去。

　　“回家？老头，一看你就是江湖骗子，我哪有家？”

　　那个只有凶巴巴阴沉沉女人的房子，才不是他的家。

　　老头想了想，灯光照射在他花白的胡子上，手快速捋着，然后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噢！也对，你真正的家，并不在这里。”

　　牧知之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便道：“我走了老头，你继续睡吧。”

　　结果，算命老爷爷随后冒出来的几句话，就让牧知之立刻调转回身——

　　“你是不是很小的时候就会做奇奇怪怪的梦？比如星际啊、帝国啊、外太空啊……哈哈对，还有你身上揣着的机器人之类的……高科技？”

　　牧知之啪嗒啪嗒几步就跑到了老爷爷面前，惊讶的瞪着眼睛道：

　　“喂！你、你怎么知道？！”

　　这可是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秘密！

　　“还有啊……小孩儿你现在，甚至今后很长一段时间，自身的性格都会受到梦中世界的影响……”老爷爷不断上下打量着牧知之，眉头紧紧皱着，好像遇到了什么难题。

　　“这种体质……真是世所罕见。唉，要是那个人也在就好了……”

　　“喂！老头你听我说话啊，我的情况到底是……”牧知之这下相信了，这个老爷爷估计真的能够帮助他。

　　“你想救谁？不可能的，小孩儿，就你这种体质，估计以后还得等别人来救你。”老头看穿一切的摇头否定道。

　　于是牧知之三下五除二说出了藏在他心里的部分秘密。

　　“我不认为那个世界是假的，对吧？老头，你刚刚的意思也是说，我想救那个世界里的……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TA对我很重要，我确定。”

　　梦里，那个拥有自我意识的无性别高科技AI，还有所处的星际帝国……甚至有些荒谬的来讲，牧知之感觉AI旁边经常出现的那个高大身影——

　　就是他本人。

　　但，恍惚又觉得不是。

　　或者说，有点像是另外一个……自己？

　　听到一个八九岁小孩儿说这么古怪的“梦”，老头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惊奇的表情出现。

　　他只问了一句：

　　“我只能说那个世界，确实是真的，但是，小孩儿，救人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你能承受得了吗？哪怕……”

　　牧知之一拳头敲在了桌子上，“哎呀老头，别废话了，你就说需要我怎么做才能帮到那个叫月的AI吧！”

　　“现在你的，还不行。小孩儿，就算你着急也没有用。”老头直截了当的表示道。

　　“……那要什么时候？！”他的梦里，那个……月，看上去非常需要帮助啊！

　　“等到你去留学回来，大概……我算算……二十几岁的样子吧，肯定不到三十岁，你就自然能帮上忙了！”

　　“留、留学？我还会出去读书？”牧知之愣了一下。

　　老头高深莫测的看着他，“有些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何况梦里是可以穿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你看到的那些……很有可能还没有发生。”

　　预言？

　　牧知之读懂了老头字里行间的意思。

　　这是第一个自己什么都没说，就知道了他秘密的人，牧知之衡量再三后，选择相信面前这个摆摊老头：

　　“好，那……我就等着。”

　　“你都不问代价有多严重？”

　　“我不在乎，只要ta好好的就行。”

　　老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感叹着，随即开口摆脱了一件事：“小孩儿，既然这样，等到了那个时机，也麻烦你顺便帮我个忙吧——”

　　“我的老婆子年轻时被人偷了儿子，记得到时候帮我顺便给他们相认一下，那么多年了，谁都不记得长什么样，就算走到面前都不一定知道，所以小孩儿，这件事就拜托你。”

　　“啊？什么相认？我、我不太……”牧知之听得一头雾水。

　　老头拜托完这件事，就虚弱的出声打断他道：

　　“好了……我也该……走了……小孩啊……你以后要努力啊……唉，虽然一切都是命……罢了罢了……看上去代价惨重了点……不过小孩你只要……等到她来救你……”

　　“我也算完成元帅交代的任务了吧……哈哈……这份人情……我可算还清了啊……”

　　随着话音逐渐消失，老头便困顿的倒在了小摊前的桌子上，呼呼大睡。

　　牧知之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推搡道：“喂！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不是让那个AI来救我啊！是我要救ta啊！喂？喂你……”

　　后来，牧知之再去那小暗巷，也没有找到摆摊算命的老头。

　　再后来，牧知之听到附近的人说，曾经那是有个神神叨叨的算命先生，不过早在几年前就死了，而且，也没有牧知之形容的那么老。

　　如今，牧知之在昏迷中，被终于赶来的月摇醒。

　　生平第一次不由自主留下眼泪的他，终于明白了，当时算命老头所谓的“惨重代价”究竟是什么——

　　那是他两年前的车祸后，所失去的生活，所失去的时间，所失去的所有重要记忆，所失去的……爱的能力。

　　还有，外面那几个两年前在事故当中被波及到的魂魄，跟他几乎一样，维持了两年的半死不活的状态。

　　而那时，正是他的“梦里”，那个帝国元帅遭到背叛昏迷的刹那。

　　现在，真如算命老头说的那样——

　　月来救他了。

　　“牧知之……你、你怎么突然哭了……哪里痛吗？”

　　恢复了记忆的牧知之，听到月凑过来担忧的问道。

　　恢复了记忆的牧知之，也同时感受到月那微凉的手指，在他的脸上接着他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