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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万顷华夏

百年壶间醉 元满 5932 2022-12-31 12:20

  海、海伊州?

  白堕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初到贵州,与人斗酒时听到的第一个名字便是这个半两酒仙海伊州。他的记性并不太好,偏偏对这三个字印象极深,以至于刚刚再一听到,头皮便炸了一下。

  白堕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的。

  海伊州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直到他稍微缓过来些,才接着方才的话说:「不交朋友,做个交易也行。」

  白堕虽然疑惑,却并没按着对方的步子走,而是拉开椅子,坐到了海伊州的对面,「海老,您是黎殷会的人?」

  海伊州点头,「之前鄙人受你家陆先生关照了。」

  其实黎殷会到底是做什么的,白堕并不是很清楚。大清朝还在时,就没人听过它的名号,反而是打贵州回来之后,隔三能听到谁提上几嘴。

  可但凡听到,必然是和钱有关,似乎他们只做一件事,就是筹钱。

  那你们现在可找错人了。

  想到这,白堕苦笑一下,「海老,不论您是为了什么要见我一面的,以我眼前的情状,怕是都爱莫能助了。」

  「如此说来,那朋友是做不成了。」海伊州说得淡然,并没有什么威胁贬损的意味,「你我来做个交易吧?」

  他单刀直入,就逮着一件事不放,白堕心里虽然没什么底,但总不能再避,便摆出一副恭候下文的样子。

  「前些日子,我黎殷会丢了一笔钱,那些钱是给南边爱国人士筹措的活动经费,可惜一眼不慎,便着了别人的道。」海伊州兀自饮了茶,「虽然后来我倾尽全力,又筹措了一批,但眼下动荡四起,最是缺钱的时候,如果那笔钱能找回来的话,我自然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

  前面的事白堕听说过,但他后面的话却把白堕说糊涂了,「我怎么听您这意思,那钱丢了,似乎是和我有关系呢?」

  海伊州点头,白堕就急了,「我敬您是前辈,您要是这么冤枉我……」

  海伊州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面上,他使了点力气,「当」的一声,打断了白堕的话,「那些银元,我们是做了记号的。」

  白堕不解,下意识一怔。

  海伊州从腰间翻出几枚银元来,推到他手边,「银元背面,半厘划痕。」

  这几枚银元的制式不同,有鹰洋,有武洋,白堕挑了两个出来,顺着他的话去摸,果然在他说的位置,触感明显不一样。

  这些划痕极浅,若非仔细去看,觉不出什么端倪,但一经人提醒,又会在瞬间就注意到它的不同。

  白堕把手里的东西放回桌面上,锁眉不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钱也丢了快小半年了,」海伊州向后靠去,眸色深深,「一直没在市面上流动过,到了最近才大量地涌出来,我叫人查了几日,发现这些全是从林掌柜的酒坊里出来的。」

  他指了指桌面上的银元,接着说:「追根溯源,我连着将贵坊之前的事都查了一下。这些钱,应该是天津卫的洋货轮王付给你的定钱吧?」

  白堕看着对面人的眼睛,极快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理了一遍。

  那洋人来北平买酒,一早盘算的,便是不付尾款的骗局。偏偏在付定钱之前,黎殷会的筹款不见了。

  亨利偷了黎殷会的钱,来付给自己?

  白堕默默摇头,一个洋人,初来乍到,绝对没有这种本事。林止月和那洋人走得如此近,其中必有牵连。

  「你猜得到第一步,我还有第二步,你应付得了第二步,我还有第三步,林止遥,你永远都不知道我后面会有多少步在等着你。」

  林止月之前说过

  的话突然在白堕耳边响了起来,他心里瞬间蒸腾起漫天的杀气。

  海伊州瞧出来了,便叹气,「你们林家的事到底如何,我并不关心,只是林掌柜,我那看银元的庄子,并不是一个小辈能破得了的。」

  他说得很沉,不容置疑。

  白堕眯起眼睛,「我知道海老的意思了,可眼下这笔钱我不能给你,没了这笔钱清水源必倒无疑。在这事上,你我都是被算计的那个,不过您既然找到了我,这钱,三个月后,我还。」

  海伊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在这个眼神里,白堕突然读出了别的意思,他刚才说自己叫人查了几日,想来将林家祖宗十八辈的事都查了遍。

  他明白林家的无辜,也知道此时清水源的难处,却还是来了。那这后面必然有一个他不得不强人所难的理由。

  「其实我很讨厌和林家人打交道。」良久,海伊州移开视线,「可上一次,你逆转了粮行的事情,我就想见见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白堕摇头。

  但对面的人并没有解释,而是接着问:「上次满北平的粮行粮市一边倒的排挤你,你知道你二哥是怎么布的这个局吗?」

  白堕依然摇头。

  海伊州的眼里竟然滑过一丝怜悯,「你二哥从你接手酒坊的那天开始,便每个月打着你的名头去乡下李老先生那里进粮,待他需要,就狠骗人家一笔,逼得七十多岁的老人家,走投无路,求到各家粮行门前,让人主持公道。」

  白堕蓦地睁大了眼睛。

  海伊州跟着便把他的震惊讲了出来,「这样的心思、这样筹谋,你以为你之前几次是怎么赢得过他的?要么是你有贵人帮持,要么……」他顿了顿,曲指在桌面上狠敲了几下,桌面的几块大洋被敲得叮当响,「这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他想让***大意,就等着今天落刀呢!」

  这话像是带着风一样,唰地从白堕耳边划了过去。

  海伊州:「你二哥,是一头生了狐狸心的狼。」

  他说得对,林止月太了解白堕和锦苏了,最开始的分家也好,后面的尾款也好,中间的粮食也好,不过都是他扔出来的诡棋罢了。

  事情越多,局面越乱,就越没人会注意到最容易出错的地方。

  锦苏谨慎,必然会将这些钱留到万事皆定的时候,而万事皆定的时候,这些钱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只要轻轻一折,他就赢了。

  他大爷的!

  白堕咬紧了后槽牙,将心中的懊火压下去,按他之前的性子,断然是已经起身去找林止月算账了,但掌家越久,他就越明白,冲动是没法解决任何问题的。

  他没有动,海伊州眼中终于露出些许赞许的意思,「所以你我做个交易吧?」

  「海老是想用对付我二哥,来换那笔钱?」白堕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

  海伊州摆摆手,他虽然只有一只手臂,但每一个动作,却都气势万千,「你想错了,刚刚告诉你那些,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白堕凝眸不语,海伊州那边便盯住他的眼睛,尽乎一字一顿地说:「我拿万里山河,万顷华夏的未来,和你做这个交易。」

  白堕没想到他会突然转到这上面来,整个人都微怔了一下。

  海伊州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林掌柜活在北平,偏安一隅,时局动荡不过是嘴边的一句话而已。南边的斗争狠,广州募军,武治文宣,差了几块银元,丢的是人命,错的是时机,所以这些钱,我不能等。」

  白堕并没有参与过些事情,如今北平治下,还算安稳,他只是隐约觉得这些话是不能明说的。

  海伊州一看便不是莽撞之人,他把这些事摆

  到明面上来,其中必有缘由,但到底是因为什么,白堕却一时想不明白。

  他不说话,海伊州也没的继续等下去的意思,他起身,眼神俯视下来,「我知道你和贵州黔阳王的关系匪浅,他一生草莽,行大义者,不拘小节,这话他不会说,但却行得淋漓尽致。今天这事若换成他来与你谈,会如何做?」

  白堕想不出,海伊州便替他答了,「江山天下,他绝对不会去管一人一家之死活,换了谁,在这样的大事面前,你林家也是必须被舍掉的那一个。」

  白堕拧眉,就要走身,海伊州一步跨过来,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压下去,「林掌柜,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

  他声音高了半分,却极其陈恳,「这件事情我知道你很难,但你如果足够聪明,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会明白,这个时候去挣扎,还不如主动去中招。」

  他之前直来直往,此时说话却突然隐晦起来,白堕扬头,满目疑惑。

  但海伊州明显不想多做解释,他改了语气,「我说了,这是个交易。家国太义,和你一家荣辱,取舍在你。明日申时,还在此处,来与不来,全凭林掌柜自断。」

  他说完,用自己仅剩的一只手在白堕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他的力气非常大,像是什么东西透着血骨而入般,随疼痛一起,狠扎进了白堕的魂魄里。

  海伊州离开很久之后,白堕才慢慢起身,这种取舍,几本上是一瞬间,他就做了定夺,可后面的事情太难了,难到他不论如何去想,都没想出一个妥当的解法。

  回到林家的时候,锦苏不在两人住的院子里。林家的下人少了,她自然会多担些。

  白堕在门口的石阶上坐下来,背后是幽深昏暗的窗子。冷风吹过去,他突然记起几年前的寒食,自己坐在暖榻上,读梁任公的文章,也羡他说的红日初升,与天不老,也慕他讲的其道大光,与国无疆。

  而如今这样的事摆至眼前,他才明白那些话的重量。

  锦苏推门进来,看到他呆坐着,一边心疼一边责怪,「怎么不去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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