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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恐怖的活人

百年壶间醉 元满 5521 2022-12-31 12:20

  这两人背帘而站,并没有察觉亭子里有人。

  「想好一会儿怎么说了吗?」其中一个问。

  另一个摇头:「东家眼毒,要瞒他肯定不行,现在唯有少爷能救你我二人了。」他边说,边左右看看,「少爷之前给我透了口风,说那事今天就有结果。」

  先开口说话的人依然忧心忡忡:「别提了,我就没听说过烟土能和酒一起往出运的。再说付爷真能信得过那小子吗?传得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你都想不到?」后者嗤笑:「就算被付爷察觉了,也可以栽赃嫁祸不是,算是多条退路。」

  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白堕本来没想偷听,谁成想没躲出去之前,竟让他听到这么大一个秘密。

  他眼前闪过于访南那张人畜无害的脸,陡然遍体生寒。

  一个人的城府得深成什么样,才能在算计别人的时候,看上去那么真诚啊?

  待那两人走了之后,白堕急忙打道回府,把事情和温慎讲了个明白。

  温慎眼底一派疑惑:「一旦涉及烟土,这事牵扯就广了,于访南当真有那么大胆子?」..

  「烟土害人,更祸国,」白堕不在乎于访南到底如何,而是说:「就算老夫人那头没法交代,最后我真因为这个要离开泰永德,也不能让剑沽给那种人做幌子。」

  温慎没有反驳,只是说:「总不能让你离开。」

  白堕一屁股坐到铺满账本的桌子上,荡着两条腿,「东家,你可得想明白,他们是有意拿泰永德当枪使的,一旦出了事……」

  他话没说完,温慎突然摆手,白堕了然地收了声。

  很快,门就被人推开,李平夏在门边站定,「东家,老夫人差人过来叫白堕去内院,我没敢说他今天没上工,偷溜过来知会你俩一声。」

  白堕从桌子上跳下来,「大师傅,你知道她是因为什么找我吗?」

  李平夏点头:「是于家的少爷来了,指了名要你过去的。」

  「追上门来了?」白堕下意识去看温慎,「那人城府深,心机重,肯定是我刚才没说一声就离开,被他察觉到什么了。」

  温慎撩起褂子,起身摇头:「这种事毕竟需要遮掩,就算怀疑,应该也只是试探,不会那么大胆。」他走到白堕身侧,「咱们过去看看再说。」

  而后,他又嘱咐李平夏:「明天还要出酒,大师傅先去忙吧。」

  可两人还没走出去多远,李平夏竟跟了过来:「我不太放心,还是和你们俩一道过去看看吧。」

  说完,他迈步走到了两人前面,清瘦的肩膀被风吹着,单衣之下,形销骨立。

  三人到了内院,老夫人正和于访南下着棋。

  棋局刚开,黑白子都只是挂了角,棋盘边摆着八样中秋上礼,想是于访南带来的。

  两人对座,丁点都瞧不出来老夫人对于家有什么敌意,下了几手之后,她甚至笑了起来。

  白堕很是怀疑之前二子说的话,都是胡诌的。

  于访南注意到了他们这边,棋子未落之前,便停了手,客气说:「温伯母棋艺精湛,访南改天再来讨教,我们先谈正事如何?」

  「还精湛,尽哄我这个老婆子。」

  老夫人笑着让人把棋盘撤了,招手让温慎走到近前,破天荒地露出了赞许的神色:「你这次的事情办得不错,于少爷愿意出两倍的价钱,从咱家坛剑沽,现大洋都带来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参与,你们去把合同文书签了吧。」

  合着于访南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而是来先发制人的。

  先前温慎两次登门,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谈的,可许了低价是

  一定的,但于访南都没有同意。

  如今他见事情有败露有可能,便立马找到爱面子的老夫人来促成此事。

  为了等着庆祝新酒出窖,温家在赤水的亲朋这些天都住在后院,如果猜得没错,这种东家以高价卖坛酒的「大喜事」,应当早就传了个遍。

  温慎形同于被架在火上烤了。

  高,实在是高啊。白堕想明白了其中的弯绕,都忍不住想给于访南竖个大拇指。这扮猪吃老虎的本事,真让人恨不得一脚给他踹出门去。

  哪能让这种人在自己眼皮底下钻了空子,白堕昂首站了出来:「于家管着黔阳的水路,想与之合作的人多不胜数,为什么非要高价买泰永德的酒?老夫人就不疑心这其中有诈?」

  不等对方反应,他接着又说:「眼下世道乱,烟土比黄金还贵,不用问都能猜到,这种东西一定牢牢地握在了付绍桐的手里。于家再有门路,却也运不出去,所以这位于少爷就想了个好法子。他前几天在街上见付绍桐帮过我一次,就琢磨着靠我的情面躲过盘查,所以才想来拿剑沽做幌子。老夫人,您可别丢了西瓜拣芝麻。」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但老夫人却只是坐着,没有惊讶,没有骂人,反常得让人心里直打鼓。

  四下沉默了一会儿,温慎出言相帮:「母亲,白堕说得有道理。上有国,下民,世道动荡如此,我们就算不能兼济天下,至少也得独善其身。和烟土沾边的事,别说是两倍,就算是十倍的利,也不能碰。」

  「四哥好大的口气啊。爷从门外进来,身后跟一众温家的叔伯。

  所有人进得院来,都严肃着脸,沉默地各自寻了个位置站好。

  他边说边来回踱着步,「长辈们体谅,但做晚辈的也不能不尽心啊。我虽然懂得不如你多,可我好歹知道,能赚到钱,才是真本事。访南哥刚才可答应母亲了,一旦这次烟土成功运出去,就反一成的利给我们。四哥,不用我给算算,这一成是多少大洋吧?」

  温慎错愕:「他之前就把烟土的事同你们说了?」

  难怪白堕将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候,老夫人那么淡定。

  「胡闹!」温慎狠训了他一句,又对周围的长辈行礼:「各位叔伯,您们可都是听着林大人销烟的故事长起来的,就算不提家国大义,父亲在世时,强逼泰永德伙计戒烟的事您们都忘了吗?我温家子辈,形端表正,就算再清寒些,也绝不能赚这种钱!」

  「再说了,」温慎又放缓了语气,苦苦相劝:「大烟那种东西,一旦沾上,家里就算有金山银山,都会化成水流走。多少人的前车之鉴摆在那,我们温家万不能步他们的后尘啊。」

  对面有一老者清了清嗓子:「慎儿,大伯知道你为人正直,但是如今这世道,烟土就等于真金白银,有钱人家的,哪个没经手过?我们再这样下去,不知道要比别人少赚上多少了……」

  「是啊,」另外有人附和:「乡下种罂粟的人家多得是,年年到了时候,整个村子都熬大烟膏送到烟馆去。要我说这个钱,就是在中国人的腰带里倒了倒,和家国大义谈不上什么关系。」

  「何况你说的那钱化水流走的事,就更谈不上了。咱们帮着遮掩,是多了棵摇钱树啊!慎儿,你可别再固执了!」

  「是啊是啊。」

  「慎儿当家可不能太固执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附和了起来。无数的例子从他们嘴里说出来,成了剑沽沦为他人嫁衣最有好处的佐证,冠冕堂皇,理直气壮。

  「不行。」温慎面色坚毅,冷声开口:「你们可知道这样做了,等于是在与谁为敌?只要我还在当这个家,就绝对不会同意。」

  只这一句,年轻的当家顿时成

  了众矢之的,失望和指责连天地扔了过来。

  可他像是铁了心一样,非要凭一己之力,对抗所有人的私心,「利禄功名,视浮云白。清圣浊贤,正道可焉!温家的家训摆在那,举头三尺,各位为了钱,当真要把泰永德毁了吗!」

  这几句话,像千斤之石落地一样,瞬间将所有人的声音砸了下去。

  满院的迟疑里,老夫人慢悠悠地放下茶杯,「你说的那些大道理,我闹不清,也搞不明白,但是我知道,赚钱是当家的责任。你当家的时间也不短了,这么好的生意要是再黄了,当家就换人吧!」

  「是啊是啊,做当家就得为宗族着想,不然大家为何要拥护你?」

  「慎儿当家也算尽心,只可惜能力不济,依我看,还是让有能者居之吧。」

  「这次的事情,惕儿跑前跑后,还自己撑起了黔阳这么大的酒坊,我听说酒还没出窖,就已经卖出去了。」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看不下去的白堕刚要上前,身旁的李平夏却快他一步,走到温慎旁边,大呵一声:「够了!」

  而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双手用力,刺啦一下狠扯开自己的衣服。

  他的皮肤蜡黄,肚子深深地向下凹去,胸口的肋骨根根分明,全身上下,似乎只有一张皮,包在了骨头上。

  这是一个像干尸一样的、恐怖的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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