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怎么看？”穆朝阳被韩奇这一问有些摸不着头脑，“朋友啊。”

　　穆朝阳的坦坦荡荡没有让韩奇放心，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如果不是当初我请你帮忙照看我妹的，现在我都要怀疑你想做我妹夫了。”

　　“你醉了？”穆朝阳没把韩奇的话放在心上，开着玩笑问他，“我和笑笑的事，你是知道的。”

　　韩奇不可置否，这两人的事他当然知道，可也正是因为知道，此刻才更想多问两句。

　　“那天学校的事，我还以为你会拦着笑笑。”他说，“你的反应也太偏帮我妹了。”

　　“不是很正常吗？”穆朝阳倒是理所当然，“如果你在场能让人欺负她？”

　　“我在场恐怕会先假意训斥笑笑几句，让局势缓和下来。”韩奇却否认了穆朝阳的猜测，“也给自己时间理顺思路。”

　　言下之意，在韩奇看来，那天穆朝阳的做法比他这当亲哥的都冲动了不少。

　　被否定的穆朝阳听到回答有些出乎意料，他低头反省了一秒，释然地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我恐怕对笑笑是有应激反应了。没想到这一层。”

　　“不过这事你也别太在意，”他拍了拍韩奇的肩膀：“小事，过去了。事后我还说了笑笑两句，我想她下次不会了。”

　　看到穆朝阳的反应，韩奇眼神有些玩味，他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最后犹豫了下，咽了回去。

　　“你可别太惯着她。”末了，他还是嘱咐了穆朝阳一句，打趣道：“之前还好，无论怎样也就四年。今后你们可长期在Z市了，你这一条路走到黑，那可没了尽头。”

　　被韩奇这么一说，穆朝阳哑然失笑，“笑笑好歹是你亲妹妹，你说起她来和洪水猛兽似的？”

　　他给韩奇一个坚定的眼神，“放心，我和她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笑笑是个好姑娘，她也有分寸。”

　　就见你这样相信她的分寸，我才觉得要操心，韩奇内心吐槽。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次回来，他觉得对于笑笑的事情，穆朝阳好像比他这个亲表哥还要纵容。

　　只是两人相交多年，眼前这个朋友，韩奇倒是不太担心——至少，他家那个表妹吃不了亏。

　　——

　　韩奇的婚礼定在了正月初八，大年三十晚上，也算是韩奇独立成家前最后一个年了。为了热闹，笑笑他们都跑去了韩奇家里，一块儿过的年。

　　正月里，长辈老小聚在一起，少不了聊聊家长里短的事儿。聊着聊着，小辈们的终身大事自然成了重要议题。

　　往年这些事还有韩奇在前头坐标杆挡着，今年他成了准新郎，这可苦了“孤军作战”的笑笑。

　　“我说，笑笑你也不小了，你看你哥都结婚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啊？”不过是坐在一起围着电炉烤了烤火的功夫，家里的小舅妈首先开始发难。

　　“是啊，你看给我愁的。”一听提到这个话题，正剥着橘子的张妈妈立刻来了精神，接话道：“都快三十的人了，她身边也不是没男生。”

　　提起这茬，张妈妈还有些忿忿不平，“你们不知道，她单位好几个男孩子，我都见过挺不错的，可她一个都成不了。哎……你们说闺女这气人不？”

　　之前因为出外勤，时间有时太晚了，夏一鸣和王理便会送笑笑回来。

　　张妈妈帮着笑笑开过两次门，撞见过他们，笑笑没想到自己妈妈就这样惦记上了。

　　提到这儿，笑笑有些庆幸，还好没给自家妈妈知道“穆朝阳”的存在。否则……

　　“他们都是同事。妈，你别瞎说。”笑笑瞪了一眼坐在一旁幸灾乐祸，忍笑辛苦的韩奇，“根本不是一码事。”

　　“那你倒给我做出哪码事来看看。”听笑笑还回嘴，张妈妈念叨起来，“你看你哥，人家书读了，对象也有了。”

　　她指着笑笑埋怨着：“再看看你？大学该好好读书的时候，你找个不靠谱的谈恋爱。现在让你好好谈恋爱，又没人看得上你了！”

　　张妈妈的话匣子一打开，笑笑知道会没完没了。这大过年的，笑笑不想和长辈争执，皱了皱眉头起身准备躲躲。

　　“哎，你又不乐意了？”张妈妈哪里肯放过她，“坐下，”还要把她喊回来再说。

　　“空调开太高了，我去透气。”笑笑不管她，生硬地扔下这句话，独自溜到了阳台。

　　张妈妈还要发作，韩奇见自己姨妈要当真了，连忙起身救场。

　　先安抚了张妈妈说：“没事儿，我去看看笑笑。”接着跟着笑笑去往阳台。

　　大年三十，Z市城区的烟花炮竹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味道，热闹非凡。

　　到了阳台的韩奇见笑笑趴在窗台上发呆，阔步走到她身边，劝她道：“如今家里就你一个单身贵族了，姨妈她着急也是应该的，长辈嘛。”

　　“我知道。”笑笑撇了撇嘴，“所以不是没和她吵嘛。不像你，守得云开见月明，解放了。”

　　“哈哈。”笑笑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肩膀的样子让韩奇笑出声来，“你也可以解放嘛。说真的，二十五六的人了，自己可以留心着些，姨妈她也是着急你。”

　　“哦。”笑笑敷衍地应承了一句，意兴阑珊，小声说：“哥，我可能不会结婚了。”

　　声音虽小，韩奇却听得真切，他转脸过来皱眉看着笑笑，低声呵斥道：“说什么呢？小小年纪，一点儿挫折就说这些丧气话？难怪姨妈要骂你，活该。”

　　说完朝周围看了一眼，害怕两人说话声音太大，把屋里的长辈引出来。

　　“不是，”笑笑张口解释，“哥，我有原因的。”

　　“你那点儿原因我还不知道？不就是和那个奇葩分了个手么。”韩奇对于笑笑的退缩恨铁不成钢，他以为笑笑在为刚才提她前男友的事赌气，“怎么，你还要为他来个‘深受打击，一蹶不振’不成？”

　　“和齐小凡没关系。”再次提到这个话题，笑笑有些心力交瘁。她知道不仅是她妈，在齐小凡的事儿上就是韩奇也不能免俗，难得和她妈站在了同一阵线。

　　也不知道齐小凡造了什么孽，好像她身边的人都将她回Z市后不找对象的罪过，归在了他头上，笑笑有些讽刺地想。

　　她不想再在这个话题继续，半开玩笑道：“而且你怎么不说，是我苦求穆朝阳不得心灰意冷，不愿意再谈恋爱啊？”

　　“呵。”韩奇冷笑一声，“是吗？我现在倒挺希望你对他旧情难忘的。喜欢穆朝阳是吧？我把那小子喊过来。”

　　和自己表哥斗，笑笑就没赢过，她认输笑道：“哥，你这就有些过了吧。好了，我不闹了。不过我不想结婚是有原因的，和他们谁都没关系。”

　　“我认真的。”韩奇却没有笑，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穆朝阳是个适合结婚的对象。他为人我了解，不是那不着四六的人。而且他有一身本事，也不会饿着家里老小……”

　　“是。”笑笑朝自家哥哥翻了个白眼，接话道：“他性格还极好，有求必应，对我十分照顾。长得也不错，对吧？”

　　笑笑当然知道穆朝阳的好，否则当初也不会暗恋他那么久，最后忍不住表白了几次，“可是呢，哥，他再好有什么用？人家不喜欢你妹妹我。”

　　时间仿佛回到几年前，也是过年笑笑和韩奇都回到了Z市，她和韩奇谈这个话题，告诉哥哥自己喜欢上了穆朝阳。

　　那时的她，说的眼泪婆娑，委屈得要死。时过境迁，笑笑没想到现在说起来，她却能风轻云淡，一脸调侃。

　　“此一时，彼一时，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韩奇却开始鼓励笑笑。

　　在韩奇看来，先前两人在N市，笑笑孤身一人加上是他所托，穆朝阳出于道义对笑笑爱护有加还情有可原。

　　可如今笑笑在Z市，他穆朝阳完全可以不管不顾，这次见面韩奇才发现好像自己一直“自作多情”了些——他一直为托付了一个麻烦给朋友而抱歉，却发现现在他是否存在可能一点儿也不影响穆朝阳对笑笑的态度。

　　此一时，彼一时吗？这话倒是不错。笑笑眼神飘忽起来，有些发涩，她有些自暴自弃地说：“不试了，没什么好试的。”

　　“你这丫头倔什么呀？”看笑笑的态度，韩奇有些无奈，他以为笑笑是面子薄，不好意思，他说：“你不了解男人，不同阶段我们看待事物是不同的，当时……”

　　“哥，根本不是穆朝阳怎么看待的问题。”笑笑知道他要说什么，将后话堵了回去，说：“问题出在我这儿，我和他不可能了。现在这样成朋友的状况，已经很好了。”

　　韩奇观察了笑笑一会儿，见她不像是在赌气，神情倒是有几分失落。大过年的，他不想扫了笑笑的兴，揉了揉她的头发。

　　“好，你们的事，我也不勉强。笑笑，如果你是不喜欢他了，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可你要只拘泥于什么‘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希望你想清楚。”

　　笑笑收起落寞的神色，乖巧地点头，表示自己听了进去，还不忘在韩奇手上蹭了蹭，撒了个娇。

　　韩奇却有些担忧，他想：自己妹妹这是怎么了？总有些不大对劲。

　　可说到底，这些是笑笑的私事，他也不好逼得太紧。

　　恰巧此时客厅里传来春晚开始的声音，韩奇顺势推了推笑笑，“走啦，看电视去。”

　　笑笑嘟着嘴做出不情愿的样子，蜗牛一样慢慢往客厅挪，逗得韩奇在她身后直摇头。

　　还是个孩子嘛，韩奇告诉自己太多心，他只当笑笑一时嘴硬，该找对象还是会找。

　　韩奇看不见时，笑笑的眼神再次黯淡下来。

　　喜欢吗？笑笑想，好像她喜不喜欢也……没什么重要的了。

　　她，张笑笑，不该再考虑这些了。

　　“笑笑，你电话！”还没进门口，就听见客厅里张妈妈扯着嗓子喊道，仿佛之前母女两的吵嘴不曾存在，“快点儿，欸，你这手机怎么回事？”

　　张妈妈是个急性子，喊了笑笑两嗓子，她没过来，抓着笑笑手机便朝阳台走来。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没有来电的提示，只有一条短信。

　　“响这么久，就一条短信？”张妈妈瞟了一眼名字，“什么‘穆朝阳’？”

　　“咳。”走在笑笑前头的韩奇被自己口水噎了一下，回头探究地看了笑笑一眼，这算不算“说曹操曹操到”？

　　而且，韩奇敏锐地获得了另一个信息，笑笑给穆朝阳设了“特别联系人”？

　　如果她对穆朝阳还是有些想法，那她刚刚那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又是什么？

　　接到韩奇探究的眼神，笑笑给了他一个警告，让他别乱说话，再招惹出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