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走进隔离区病房的时候，像推开了一扇与世隔绝的沉重的铁门，凉气扑面而来，他感觉到一阵从皮肤上传来的阵阵寒意。
他要找的人就在这个隔离区里。
一位看上去是实习医生模样的女孩给陈诚带路，她脸上流露出一种恭敬的样子，目光炯炯，像是在看一个新时代的偶像。
“者先生……那个，王寒博士就在前面的隔离房间……”
陈诚点点头，简单道谢之后，示意自己不需要任何安保人员跟着，他一个人迈开步伐，推开了隔离间的铁门。
这里看上去不像是休养生息的地方，这地方看上去，更像是监狱。
陈诚心里想着，往里面望去，空荡荡的房间，冷气很足，王寒就半躺在自己那张白色的病上，他看了陈诚一眼，又把目光投向外边那层层叠叠遮住了阳光的树叶上，看上去有种奇怪的安宁感。
“王寒博士，我们又见面了。”
“王寒博士？”陈诚又叫了一声，对方才转过头来，他冲他点点头：“者陈诚先生，您好。”
“王寒博士，不记得我了？”陈诚走过去，房间不大，有一张写字桌，一张简陋的木制椅子，桌子上摆着一瓶常青竹，泡在透明的花瓶里，可以看到里面清清爽爽的根茎，倒是给这一片从头到尾的白色增添了一份生气。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王寒自己笑了，这一会，他撑着身子从上坐起来，枕头垫在背后，似乎行动有点不便，但有没什么大碍，他拒绝了陈诚的帮忙，对着陈诚说道，“我听说陈先生一直都想要见我？”
“是。关于这件事情，我是不得不来见你的。”
“这样啊……”王寒点点头，他没有问有关的问题是什么，却对陈诚说道：“陈先生，者的工作看上去不轻松？”
陈诚在椅子上坐下来，简陋的木质板上发出一声不堪负重的吱呀声，陈诚在这种吱呀声里苦笑着抬起头来，他摇了摇头。
“奇怪的是……这一年多的时间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好像是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样了，您说奇不奇怪？什么外星生命啦，宇宙飞船啦，引力波啦强互作用力啦各种东西纷沓而至，那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陈诚笑了一下：“王寒博士，这样的话出自你口中我倒要惊讶了。您可是国内顶尖的物理学家，对于新事物要比我们这种人容易接受也容易理解得多才是。”
“这一点上你错了。”王寒对这个话题似乎有点感兴趣了，他冲陈诚摆摆手，“正是因为容易理解，知道怎么去理解，才知道达到这些东西需要多么不可思议的条件和技术。老实说，陈先生，要是没有你们这些者的存在，单单凭借这样的技术水平和实力，地球现在早该被外星人被夷为平地了……我这么说，请您不要介意……”
“不，当然不会。”陈诚苦笑了一下，“其实王寒博士你说的，也是事实。”
外头有一阵嘈杂声在这个时候传了进来，陈诚起身往外头去看，不一会儿便把门关上，重新坐会椅子上。
“怎么了？”
“安保人员和隔离区的工作人员有一点冲突，没有什么大事。”陈诚摇摇头，他不想让那群安保人员跟进来，就算此时此刻可能会身处危险。他还是愿意和王寒这样面对面聊天的。
“报道上说，您被试图暗杀过两次。”
“是的。”陈诚点点头。
“听说第一次是人为，但第二次是动用了量子武器？”
“不知道，反正比想象中的要匪夷所思。”
“新闻上报道出来了。”
“我知道。”陈诚点点头说，“我知道，但是王寒博士，这有什么办法呢？我到现在为止，甚至还不知道我的作用是什么。我不像克里拉奇瓦，不像卡特罗波，我甚至不像丁山博士，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好事，要是什么都知道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陈诚先生。”
“关于量子武器你们有没有做过相关性的研究？”
“陈先生是在问我吗？这个未免有点班门弄斧了……者不是有自己的科研部吗，里面的物理学家不会少？”
陈诚摇摇头，他没跟王寒说起自己被软禁在地下室将近两个星期的事情。“王寒博士，请务必告知我。”
王寒沉默了一会。“理论上有过讨论，是说既然有微观的粒子存在，那自然就有宏观低纬度展开的粒子存在，这种维度上的控制是人类目前达不到的技术水平。简单来说，将一个电子低纬度展开放大，像一个西瓜？或者像一个人那么大，它可以穿过障碍，直接作用于人体。至于作用的效果目前没有任何实验依据，因此无法猜测和想象。”
陈诚点点头，他想到那两个士兵临死之前惊恐而匪夷所思的面容，像梦魔一样死死地揪住了他的内心，黑暗中的藤蔓缠绕上脖子，每每想起就感觉到一阵窒息。
“陈先生，您今天找我来，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陈诚回过神来，把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甩出自己脑海。“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陈诚点点头，“关于方候淳教授临终前留下的件，张天明博士有给您看过吗？”
“看过。”
王寒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陈诚很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同自己一样疑惑的东西来。
“那些报告……王寒博士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的是关于量子应用化的那一块吗？”王寒只想到先前陈诚问过的问题，“那一部分有什么疑问？”
陈诚没有说话，他盯着王寒看了一会，他发现后者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这会他又回想起张天明那会跟自己说过关于王宇欣的事件，他心里明白了几分，但明白归明白，现在张天明已经远在茫茫太空，所有跟方候淳有关的人里边只有眼前这一位了。陈诚整理过一遍脑海里的东西，正当他要开口的时候，突然间背后传来“砰”地一声巨响，门被人撞开了。
“什么事？”
陈诚和王寒都向外看去，进来的是安保队的一个队长，陈诚有点不满地皱了皱眉头，问道。
“陈先生，我们怕是得快速从这里转移了。”
“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陈诚话音刚落的时候，突然间，警报声响起。不是隔离区当中的警报声，而是那位闯进来的安保队长自己身上带着的警报器。他脸色一变，骤然间惊恐地看向前方！
陈诚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都没有！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陈诚皱了皱眉头，王寒也毫不知情，但就在下一刻，那个萦绕陈诚连续好几天的噩梦又再一次在眼前发生了……
几乎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跟那两位士兵一眼，王寒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他猛地从上站起来，下一刻，他发现自己的左手臂消失了！像是被吹散的飞灰一般，在空气中呼一下，寸骨不留，紧接着同样的事情开始在王寒身上上演：
他整个人像是和这个房间的空气剥离了一样，他惊恐地张开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另一半边的身体已经完全消失了，在陈诚和那位安保队长的眼中他就像是被高温灼烧的铁板一样，皮肤开始融化，生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极快的速度消散出来。
“快走！”
经历过一次，自然不会傻傻地愣在原地，陈诚大喊一声，直接拉住那个已经呆滞的安保队长，往外跑！
外头的安保人员全副武装，看到陈诚冲出来的时候立马进入了警戒状态，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他们很快围上来，把陈诚包围到中间，陈诚对着隔离区下方的一群人大喊：“走！紧急撤离！离开这儿！量子武器，有量子武器！”
他拍响了隔离区的警报灯，一瞬间场面大乱，混乱之中安保队伍把陈诚簇拥到了外面停留的防弹车上，陈诚看不到外头的景象，他几乎是被扔进车里的，五六个人贴身站在车身上，自带武器式的防弹车缓缓启动，扫描仪被开到了最大，防止出现进一步的突发情况。
“我们现在去哪里？”开车的也是一名士兵，他回头问陈诚道。
“机场，我们回联合国总部。”
陈诚说完这一句话，像是散去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他软绵绵地躺倒在座位上，颠簸之中，一分钟前王寒死去的画面像毒蛇一样钻到脑海里来，他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悲呛从自己心口处涌起来，淹没了思维，哪怕是在地下室呆了足够长的时间，哪怕是第一次撞见量子武器的时候，都没有让他感觉到这样荒凉无助，像是裸露在悬崖上的一块等待风化的岩石，干冷，潮湿，种种情绪盘绕在心头，他痛苦而颤抖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