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灾难纪元发生后的第二个月，联合国发布“三步走”战略，并付诸各项实施，其中“暴风”计划执行，暴风雪二号宇宙飞船发射成功，并和国际空间站对接，这一次送上去的三位人类拯救者分别是：中国前兰州实验中心负责人张天明，俄罗斯联邦航天局格里拉奇瓦，美国s前宇航员候选人，现美国海军中将斯威特。
这项计划具有划时代意义，然则划时代意义并非体现在发射宇宙飞船和探查未知力量这件事情上。这项计划在后来联合国揭开最后一层面纱之后，被成为“蒙面者的计谋”，它跟达芬奇笔下那副《最后的晚餐》一样发人深省。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些二十一世纪前期的执行者和掌权者，他们的真实目的就跟这一幅画上每个人的神情一样：每个人心里都怀揣着一个相同的秘密，却为了保护这个秘密的存在而差点葬送了整个人类的家园。
当然，就那个时候被送上太空的一部分人而言，他们同样是时代下的牺牲者，和我们现在所看的角度不同，他们在他们的年代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符号，是谋略下的棋子，是茫然无知者的一部分。
同样的时间段，在“暴风雪二号”发射之后，中国的兰州，灾难纪元最后一片沦落之地，名为备战军的队伍已经开始露出獠牙。
正是备战军以强大的实力变成了丛林中的主导者，由此掀起了令人震惊的221惨案。
……
陈诚和杨山是在发生冲突后的三天遇见艾青的。
他们依旧在同样的地下室里，肮脏和疾病混合，臭不可闻的味道和被褥卷在一起，非常潮湿，大部分人蜷缩在同一个角落，靠拥挤来取暖。
胡胖子的发烧越来越严重了，他几乎已经没有了意识，除了偶尔需要喝水，其他的基本都吃不下，很快就暴瘦下来，不到百斤左右的程度。地下室的纷争依旧在继续，并且开始朝各种人蔓延，每天的矛盾不断升级，稍微一点碰撞都可以引发一场惊人的争吵，随着这种升温，达到最后崩溃的零界点也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就在这一天，所有人都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时候，惊人的脚步声突然间外面传来。
“是救援来了？”
陈诚翻身起来，杨山也看向铁门之外。没有人动弹，也没有人起身去把铁门拉开。
一声类似于撞击的巨响之后，门被撞开了，外头的手电筒照进来，投射到里面一个个形容枯槁的脸上。
“真是救援队？”陈诚有点诧异。但长时间未见灯光让他一瞬间忍受不了强光的刺激，他伸手挡了一下，一阵由里到外的刺痛忍不住眯了眯眼。手电筒的光只在他这里停留了一会，就扫到其他人脸上。
这里的每一张脸都毫无表情，冷漠，坚韧，同样也绝望透顶。他们迷蒙着眼睛，像是吸毒者那样，有的还躺在榻里，有的缓缓站起来，好奇地打量这群闯进门来的不速之客。灯光从陈诚和杨山的脸上离开之后，他们才看到这一对人的装束，令他们诧异的是，这一群人竟然随身携带武器，穿戴整齐，俨然一副军队的模样。
陈诚不懂武器，杨山却看出来了，这群人拿的是05式5.8mm的，警用，这群人是政府里的人。
“陈诚！”
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陈诚眯着眼睛看过去，一瞬间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是艾青。
“你怎么会在这里？”陈诚察觉到自己的声线很沙哑，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了，长时间的沉默，连不说话都是为了节省体力，他稍微一站起来，便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很快双腿支撑不住，又坐回了榻上。
“他们，是备战军。是政府性组织的救援队。几天前在地下商场找到我们的。”艾青朝陈诚走过来，递给他一块东西。是一块巧克力。
“我……我不需要。”陈诚无力地摇摇头，“我们，我们可以出去了？”
他说的“出去了”不是“出去地下室”这层意思。
艾青听懂了，她摇摇头，“没有，这是兰州市政府自发性的组织，已经死了太多人口了，现在能够幸存下来的人不多。”
“是啊，不多。”陈诚苦笑着，跌坐在被褥上，好像刚才眼底闪过的那一抹激动抽空了他所有的力量。
是啊，出不去了，困在这地下室跟困在那鬼东西的笼罩之下，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
从一个丛林法则到另一个丛林法则只需要很短的时间。
一想到这里，陈诚就有点不寒而栗。
以下审讯画面，是中国兰州获得救援之后的半年，对于备战军在灾区内所犯下的罪行进行审讯：
（时间：2017年6月）
审讯员：你曾经是备战军的一员？
杨山：我强调过，我不是他们的一员。
审讯员：但你帮他们做过事情。
杨山：那种情况下，不做事情就是死。陈诚医生曾经也帮他们做过事情。
审讯员（四处观看）：我们今天不讨论其他事情。
杨山：那我们讨论什么。
审讯员：我是做审讯的，请你配合我的工作。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杨山：哦。
审讯员：备战军犯下过什么样的罪行，我需要你简单阐述一遍。
杨山：抢夺食物算不算。
审讯员：更严重的事情，这个只是目的，你们做过更加惨绝人寰的事情。
杨山：比如说？
审讯员（提高音量）：是屠杀！杨山先生，你们是屠杀！
杨山：这事情我没有干过。
审讯员：……
（有人敲门进来审讯室，是一个看上去魁梧稳健的军人，杨山后来说认识他，他是中区首长，章魏。章魏点点头，在审讯员身边说了几句。）
审讯员：收到，章首长。
章魏回过头对杨山说：跟我走。
审讯员（对着外面）：下一个！
……
审讯员：你是备战军的头目之一吗？
对方：是的。
审讯员：有资料显示，你们在2016年2月21日这天，在灾区里动用武装力量，对一些手无寸铁的人下手，屠杀了近千人，是真的吗？
对方（神色平静）：是的。
审讯员：看样子你没有半点悔改之意。
对方：悔改什么？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也会这样子继续干下去。没有什么办法，先生，如果你懂得生存之道的话，你就会知道，我干的那点东西最平常不过了。
审讯员：我可不认为屠杀近千人是正确的生存之道。
对方点点头，没有说话。
审讯员：近千人的尸体，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对方：堆起来，用火烧。实际上你们把人救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很多尸体都没清理了，要不是埋进地下就直接用一把火烧掉了，一开始的时候，整个灾区都是尸体，如果不采取一些手段，我们这些人不可能苦苦坚持了一年多。
审讯员：对于这个我不发表任何见解，现在请你讲述一下当时为什么要杀害别人性命，动机是什么？
对方：我说过了，活下去。
审讯员：因为要活下去，所以对别人动手？我听说你们一开始是四处找人，把人聚集起来，很多人以为你们是要领导大家一起同生命抗争下去，结果呢？你们欺骗了他们。
对方：欺骗？我从来没说将他们聚集起来，就是要带领他们一起走下去。天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也从来没有在那群人面前提起过。
审讯员：说说动机。
对方：动机？很简单的一件事情，灾区内部生态系统已经被破坏了，没有再生产能力，资源是有限的。等待救援遥遥无期，有一部分人要是一直存在的话，他们占用了一定的生存空间，我们必须腾出空间来，让人活下去。这个时间段越早越好。晚一天，他们就多占一部分的资源。
审讯员：你们比那群人吃人的还要令人恶心！
对方：吃人吗？我们也干过。后来没得吃了，我们还得拿再杀一部分人再吃。（邪邪地笑着）你们不懂，你们是真的不懂。你就会说恶心！你知道我们在里面等待你们的救援等了多久吗？等了整整一年多！一年多！你跟一群死尸，一群丧失斗志走下去的人交流试试？你有什么资格来审判我们。你吃好喝好，只知道批判别人于生命斗争的行为，你这种人放到灾区去，就是给人一打死的怂货！真以为有能耐？妈的，操！
（对方啐一口，吐到审讯员脸上，冲着审讯员脸上就挥上去一拳。审讯员大惊失色地往后面躲闪，很快审讯室被打开，外面冲进来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把审讯对象重新按回了椅子上。）
审讯员：你这种行为不仅不思悔改，还如此正义凛然。罪恶滔天！
对方（吐一口口水到地上）：滚。
第五十四章奇怪的任务
张天明很快就发现了奇怪的地方，一些任务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上来空间站之前给的任务是观察地壳运动，这种不可知的超自然力量可能是从地底而来的，因此大部分的时间，张天明都盯着一个地球的检测图，上面是没有任何美感可言的——那是一个热源图，连球体都说不上，一大片红的绿的颜色，在屏幕上扭曲成一团，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对照地球上的每一处地方，当热源变化的时候记载下来。
热源的变化是有规律的，陆地上的热源比海洋上的高，人口密集处的热源每天呈现一定规律地发展。夜晚的时候热源信号会降低，以此来一次次实现对照，观察地球表面的运动。但很快张天明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几乎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可做，一天到晚除了盯着热源变化，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非他不可的工作。也就是说，换成另外一些人，哪怕是像斯威特那种的，不是专门从事科研工作的人来干，都可以毫不费力地胜任这件事情。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点。比如克里拉瓦奇和斯威特从来都不出现在这个地方，如果说按照联合国大会上对外公布的任务来说，显然头号任务是他现在所对比的这个玩意，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这一个工作室连菲特都极少出现，他们总是在太空舱左右的位置，似乎很忙碌，但又不知道在忙碌什么。
长时间的面对屏幕是一件极度无聊的事情，很快张天明就开始感觉到枯燥无比，那热源图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画面扭曲，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平常事物都变得不是在一个正常的视角上了。他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种长时间的无所事事，在菲特出现的时候，他便拉住了对方，向他提出自己的疑问。
“你是说单单对比这个热源图是一个很枯燥的事情吗？”菲特看上去似乎非常惊讶，他对张天明说，“这是这里最轻松的一个工作了！其他的工作比这个更加枯燥的还有的是哩。莫莉那边才叫一个枯燥无比的。你问我她在做什么？哦，她是做天观测的，上次带你参观过的，那个哈勃空间望远镜的工作室就是她在那里。什么？你觉得观测星空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相信我，哥们，你不会想去的。”
菲特似乎很有兴致，又语重心长地告诉张天明：“你大可以想象一下，面对一个巨大的望远镜，只能够盯着一片黑暗中其中一个小小的点——那是比我们这颗太阳不知道要大了多少的恒星。但终究它只是一个小小的屏幕上的点而已。项目观测距离是在六光年以外，你想想，你看的恒星是六年前的状态了。等你终于观测出一些结论的时候，你突然间发现，这颗恒星坍塌了，不见了……老兄，相信我，那才是真正的孤寂。”
张天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那你们现在的工作是什么？”
“听着，我们的工作说起来其实很简单，但是做起来就很难了。”菲特拍拍张天明的肩膀，又指指他现在正在看着的屏幕，“依据就是你这个。”
张天明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懂。
“是这样的。”菲特说，“我们通过这些热源，发送到指定的卫星上，操纵卫星来进行更近距离的观测，对于一些变化很快或者峰值很高的热源，我们重点观测。这是一个预测的作用。当然，更重要的是，那层光幕。”
“光幕？”
“老兄，你不会是忘了？灾难！属于人类的灾难！”
“那层光幕是强互作用力构成的，我们现在无法将其进行破坏啊！”
“这你就错了。知道声波的作用吗？”
“传播？”
“还有一个作用，加热，扰乱粒子间的运动。”
“这对于强互作用力这种东西怕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
“一个试验过程，当然，现在我们的时间没有这么多了，但是什么东西都要进行试验对？我只是负责其中几个项目而已，声波只是第一个项目，希望能够破坏强互作用力，从而扰乱内部，来不及做相应的理论依据了，有时候实践更加省事。”他说着，冲张天明眨眨眼睛，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神情。
“菲特，你在做什么？”
克里拉奇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站在两个人后面，面无表情，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只是聊聊，总不能一直工作？”菲特嘀咕了一句。
“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希望你有自己的觉悟，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可以随时让人替换你的位置！”
菲特有些许不满，他看了张天明一眼，尴尬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克里拉奇瓦站在原地，和张天明对视一眼，前者没说什么，停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像是要刺透外面的层层星空，他也转身走了。
张天明心中无不悲凉地想：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
但奇怪的是，自从菲特跟自己讲了那一番话之后，克里拉奇瓦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张天明能感觉到，前者对自己似乎渐渐重视起来了。克里拉奇瓦来到空间站之后，已经成为他们一行人的总负责人，莫莉的天观测也是需要他进行批准的。很快，张天明就被告知，只需要用一半的时间去对比这些没用的热源图，另外一半时间，他可以跟着克里拉瓦奇帮忙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一开始张天明没有察觉出任何奇怪的地方，几天之后，张天明就发现菲特告诉自己的各种项目的奇怪之处了。
首先是对象，按照菲特本身的说法，不管如何变化，项目的对象一定是针对三个地方的，中国兰州，美国费米国家实验室以及欧洲实验区，但很让张天明觉得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克里拉奇瓦的关注点很奇怪，他时常把视线往太空深处撒去。
最奇怪的一点就是，他对于木星的运行轨迹表示了一定程度的关心。
张天明开始察觉到的时候，前者只是表达了超乎常人的关注。但很快，他手头上很多的项目竟然都摒弃不做了，而是转而对木星的运行轨迹进行进一步的观测和统计。他很少说话，也很少和张天明交流，偶尔他放松的时候只有他吃饭那会，独自一个人面对着食物，眉头紧缩，像一直在思考着什么。从这个军人身上张天明看到一种超乎寻常的铁塔般的气息，没有什么能够动摇他的决定，这就更加证明了，他对于木星超乎寻常的关心是有一定目的的，这个目的他不清楚，但斯威特和菲特应该知道一些东西。
谁知道斯威特在听说张天明的问题之后，摇摇头说道：“老兄，你算是问错人了。我跟你一起上来太空站的，对于这些事情我可是一窍不通，基本上是吩咐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也想去问问克里拉奇瓦那混蛋，但估计他会用拳头来招呼我……”
张天明又去问菲特，但菲特这个时候支支吾吾的，反倒说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哥们，这件事情上我大概是无能为力。听我一句劝告：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其他的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去理了，反正死不了。”
愈是遮掩，张天明就愈是觉得这里面有很大的问题。
他想去问莫莉，但克里拉奇瓦这一段时间几乎都在她那里出入，研究项目从恒星的观测直接调度到了观测木星运行的轨迹上，这是不寻常的，并且不用禀报地面控制中心，直接就完成项目切换，这也证明了另外一个问题：克里拉奇瓦有很大的决定权利。
越是深入，就越是觉得自己像爬在绳上的蚂蚱，根本身不由己。
……
令张天明更加奇怪的事情还发生在后头。
对于木星的轨道做出模型之后，克里拉奇瓦向自己咨询了关于时空畸变的事情。
他要询问的是，在什么情况下会导致时空发生一定情况的畸变。
张天明告诉他：“只有空间折叠或者出现黑洞一样引力巨大的东西，才可能使得时间和空间在同一时刻发生畸变。时空畸变是很难察觉的，除非在它旁边有一定的对照物，而时间的伸缩也很难论证，这需要一定程度的理论模型和论证才能得出。”
张天明也明确表示，自己不是天物理学家，他只知道一些表面上的东西，具体的内容要问莫莉。
克里拉奇瓦点点头，至此之后，他们两个人再没有任何关于这一方面的交流。
但另一方面却是显而易见的，前者和莫莉的交流变得频繁起来，有一次张天明甚至看到他们在激烈地争论什么。因为隔得远，他只隐约看到莫莉脸上有点激动的神情，具体谈论什么内容未曾得知。
木星的运动轨迹，跟时空畸变有什么关系吗？
张天明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