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和杨山被押送到的地方，从火车站下来之后便一直用头罩闷着眼睛，等快不能呼吸的时候，陈诚突然眼前一亮，所有的光亮瞬间照射到自己瞳孔，他眯了眯眼，费力地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发现这里是一个审讯厅。
杨山人不在这里。
空荡荡的房间，一面双面镜在自己的右侧，不过这会他只能从镜子里看清自己的脸，有点憔悴，大概是一路奔波的缘故，脸色有点涨红，轻微的喘息声，他知道这一切都落在外头一行人眼里，他所幸不再去看，盯着眼前的一面白墙。
足足等了有一个多钟的时间，陈诚手机和手表一律被没收了，后来他才知道流逝的时间不过二十分钟而已，但面对空无一物除了眼前的椅子和桌子的时候，主观上时间总是过得很慢。
“陈诚？”
进来的是一个看上去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他身着便服，眉清目秀，口吻也没什么威胁之意。把件在陈诚面前哗啦啦地翻过一遍之后，露出了那种“我已经掌握你”的表情，和陈诚面对面沉默。
陈诚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我是审讯员。”对方说。
“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吗？”
“我知道。”
年轻的审讯员似乎没有面对过这种审讯者比自己更加冷静的局面，他准备好的措辞有点搬不上用场，尴尬了一会，他说：“陈先生，那我们就好办了。”
“你称呼我陈先生？”陈诚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当然。”审讯员把一堆档案从自己身前推了过来，“这些东西……就算不给你看，大概你也比我们更加清楚？”
陈诚抬头看了一眼，是关于前面好几个人的审讯记录，他翻了翻，定格在“魏天”那一页上。
“哦？你认识？”审讯员终于揪到一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他目光炯炯地盯着陈诚，企图从后者眼中挖掘出点什么东西来。
陈诚摇摇头，把记录档推了回去。
“看来你是真的认识。”对方开始在档案上用笔记录东西，这一会陈诚知道眼前的这个家伙能够当审讯员是有原因的了，他看上去语言组织能力一般，但眼光独到，给人一种猝不及防的感觉。这家伙当这一行一定是一把好手。
“我不多说了陈先生，我们开始。先是我问，你答。”
“好。”陈诚点点头。
“在兰州灾难发生之后，你们是如何跟备战军走到一起的？”
“他们找上门的。”
“找上门的？”
“是。在地下室，武装的备战军进来，让一群人到一个地点集合。”
“你当时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么？”
“多少猜到一点。”
“猜到一点？”
“把人集合起来，必要的时候占领资源，不必要的时候可以管理资源。”
“资源是食物？”
“一切可以生存的东西。”
“你知道备战军为什么叫备战军么？”
“不知道。”
“好。”审讯员点点头，“我们现在先绕开这个问题，我们发现，你在兰州灾区的时候，跟备战军有一定程度上的瓜葛？”
“瓜葛肯定有，所有人都有瓜葛，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个方面。”
“当然是深层次的接触。”
“有，我后来算是备战军中的一员。不过不参与其他，只因为我是个心理医生，所以它们需要我的协助，因此我被留下来了。”
“留下来的，你的意思是……”
“你看过你手里的那本档案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陈诚的这句话让对方更加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好，那我就不问其他的事情，当时大屠杀发生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很简单，我逃跑。”
“逃走了么？”
“当然没有。你知道一个灾区里面，瘟疫流行，四处都是尸体，我们能够跑到哪里去？”
“你说的是‘我们’？”
“是的，一共三个人。”陈诚说，“被你们一起带过来的，杨山，还有另外一位。”
“另外一位是谁？”
“死了，在灾区里死了。一名不幸的人，请你不要问这些问题。”
“我有必要了解细致，希望你配合我。”
陈诚顿了一下，长时间沉默，过了许久，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我告诉你，她叫艾青，26岁，是因为心理问题导致身心崩溃，自杀身亡。”
“你不是心理医生么？”
“医生不见得就一定能够救死扶伤，同样的道理，心理医生也是。”
“抱歉，陈先生。”
“不必。”
“当时你们是走了，然后备战军追上了你们，对吗？”
“是的。”陈诚扫过一眼他手里头的那本东西，知道没有隐藏的必要，“魏天是备战军的头目，他跟杨山认识。他知道我是心理医生，因为长时间被困，看不到生存的希望，备战军的士兵心理问题也频频出现，因此他需要我的帮忙。”
“好，其他的问题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现在我们直接跳到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在那个时候，关于食物方面，是不是吃过……”
审讯员说道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他抬起头，直视陈诚的眼睛。
“是的。”陈诚的眼睛没有闪避，他挺直腰板，像是在述说一件亘古流长的平淡之事。
审讯员点点头：“谢谢你的配合，请你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另外，这个是记录，你可以看一下，如果觉得我的记录准确无误的话，请在右下角签字。”
……
关于陈诚和杨山的消息是由审问团向上汇报的，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异样，直到送到总负责人手里的时候，对方突然对印入眼帘的“陈诚”两个字感到熟悉。
“是他？！”
一时间，电话连线，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出去。
章魏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传来了，而且消息的内容不一般，是从最高指挥中心下达的，要求他们去接一个人过来。
他们知道这个人，外星明点名要当者的四位人士中其中一位。
“吴志。”出发前，章魏叫了一下对方，“你觉得这件事情正常么？”
“什么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点蹊跷，实在是太蹊跷了！”他像是在喃喃自语。“你真的不觉得很奇怪吗？”
“奇怪什么？”
“你看，名单一出来，前三个人我们都知道是谁，但这个所谓的‘陈诚’，我们还二丈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突然间就有一个人适时地跳出来了！”
“你是说，假冒？”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怎么假冒，消息只有内部知道。我说的是另一个意思。”
吴志一开始还不懂，等到两个人都坐上车，车子发动的时候，他和章魏对视一眼，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下意识地说出了那句话：“不……不会？不可能啊。”
“没有巧合的，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的。”章魏说。
车子缓缓驶出了舰队的范围，吴志手中握着方向盘，却感觉四肢僵硬，像是在力扭动一面纹丝不动的墙。
……
相比之下，杨山的审问时间更久。
一共两个人一同审问他，问的问题非常快速直接，要求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出回答，不假思索。
“没用的。”杨山一开始高傲的态度把两位审问员都激怒了，“你们这样审问是审问不出东下来的，一旦受过一些专业训练，你们的把戏就变成了逗小孩子玩的东西，你知道，这样的方法太过笨拙。”
“杨先生，请您照着我们所说的回答，不要提其他意见。”
杨山嗤笑了一声，他看向那面墙壁上的双面镜。“我知道你们所谓何事，叫个资格老一点的进来，我会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啊，对了，我需要香烟。你知道，更加有助于我思考。”
两个审问员怒不可遏，面面相觑之后，其中一个走了出去，大概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另外一个人进来了。
“你好，这次换我来问你。”来者四五十岁的模样，跟杨山差不多，身材稍微有点偏胖，他示意另外一个审讯员出去，并且伸出手来，跟杨山握了握。“杨队长，称呼我樊军便可以。”
杨山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早些时候阅兵仪式上看到过他。中区的副区长，樊军。
“久仰大名。”杨山说。
“不敢，抽烟吗？”对方抽出一包玉溪，递给了杨山。“杨队长，你对刑事审问这一块，很有经验。”
“当然。”杨山点了烟，也被松开了，他笑着说，“以前我缉毒的时候，很多心理素质极强的毒贩子，杀过人的，我都能把他们逼得抓狂。”
“我们还是快点回到正题上。”
“当然。”杨山说，“我这个人讲话絮絮叨叨的，可能会扯一大堆废话，希望你不要打断我。”
“洗耳恭听。”
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间被人打开了。一个年轻的警察站在门口说道：“樊长官，军区舰队的章队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