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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梅花结

遗失的云图 仪敬 5830 2022-11-24 17:38

  “咣咣——”裁判少一鸣锣,二个对手同时站起身来,互相张望着,想立刻知道对手的战果。

  何仙姑和旺哥平齐地并列着,站在了一起,这说明,他们分别割出了同样的距离。

  旺哥回头看见自己那七扭八歪躺了一地的稻子,不禁自惭形秽。

  再看一眼何仙姑的脚下,在最后的一段,何仙姑不是像旺哥那样,割出“一条线”形状的稻茬。而是,增加了割稻子的面积,在最后一段呈现出一个六瓣花形面积的割茬。这说明,何仙姑在同等的时间里比旺哥多割出稻子数十捆。

  旺哥爽朗地一抱拳,说:“我认输。”然后,他越过田埂,提前向昔日的“稻圣”——老稻客深施一礼,以示敬意。

  田了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村里能把割稻当成享受的,恐怕只有何仙姑和老稻客这种资深人士,以匠人之心、虔人之礼对待每一事、每一物……

  一场所有人对结论都不持争议的割稻比赛就此告一段落。

  何仙姑迎着人们亲切的目光,缓步走回到人群中。

  咕咕问道:“泉子,怎么犒赏咱的胜利啊?!”

  泉子瞥了一眼篮子里诱人的手擀面和一小碟红艳艳的辣椒面,即刻明白,这将是今年稻客们的“第四碗面”的原料。

  泉子提起篮子,笑着当仁不让地说:“借花献佛,我来给咱的稻圣做一碗油泼面!”

  咕咕不放心泉子的手艺,抢回篮子,说道:“得了吧!这‘最后一碗’还是我自己来,你把锅支起来、火给点旺喽……”

  在村民当中,泉子野地搭灶的本领无人能及。

  咕咕将所有配料摆好,泉子搭的简易的灶台已经出现在众人眼前。

  片刻功夫,粗细匀称的手擀面便在锅里翻滚起来……透过锅里冒出的热腾腾白气,少一瞥见了咕咕额头上挂了几滴晶莹剔透的汗珠子,他比谁都清楚这个时候是咕咕最开心的时刻……

  “嗤——”

  当一大勺滚烫的菜籽油浇在手擀面上的辣椒面上,干辣椒面、新炸的菜籽油和用新麦磨出面粉做的手擀面在大锅里相知相遇。

  火与辣的相互萃取,油与淀粉的搅拌,醋与盐的提味……勤劳的人用自己的双手将肥肥地力下的庄稼和原生的调味“捯饬”成一顿好饭菜下肚的酣畅淋漓……

  享受这样一碗再普通不过的面食,是田间辛勤劳作的稻客们最幸福的时刻。

  大堰河的村民们以火辣的油泼面来合力庆祝丰收季的重头戏——割稻谷季节的即将结束。

  没有华丽的摆盘,没有珍贵的食材,也没有高贵的食客……发生在甘花溪畔田间的是人与天地最朴素的对话。

  这里,背朝黄土,面朝天,大堰河的村民们以敬重之心礼拜那赐予他们这一切的天地,以及护佑他们的神灵。

  ……

  少一作为稻客的一天短暂时光很快地结束了……

  深夜,少一手上的伤口开始火辣辣地疼将起来,他辗转一夜,未能入睡。

  想起百里奚白天的一句话:“你手指骨头的颜色和村长家墙上挂着的鹿首的颜色一模一样……”少一心里也开始打起问号。

  咕咕睡熟后他独自一人悄悄地来到鹿首前,月光洒在鹿首上,少一伸出手掌,似乎,鹿首沉静的眼神正看向自己伤着的骨头。

  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长案前默默注视的鹿首,他曾无数次站在鹿首前,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注意到鹿角的残缺。

  “那块残缺的鹿角……你,早有一天会发现它在那……”耿丁站在少一身后已经多时,低声对少一说道。

  少一转身举起受伤的手指想问些什么,耿丁只是冲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少一缓缓走近鹿首,不慎之间,他左手碰到了香案上已燃了四分之一的香,只觉伤口处一阵酥麻,低头一看,少一发现:香灰稳稳地落在伤口处,并渗透进受伤的伤口中。

  酥麻的感觉由受伤的手指转瞬蔓延至全身的筋骨,少一一个站不住,重重地倒在了香案前。

  ……

  百里奚见门开着,就推门而入。

  少一嘴角像挂个“月牙儿”似的,躺在香案一旁,睡得正酣。在他的左手伤口包扎处,布带上依稀可见残存的类似药粉的粉末……

  此时,香炉内那炷香早已燃尽……

  “少一醒醒……”,伴着鸡叫的声音,百里奚叫醒了睡得正香的少一。

  缓缓睁开眼睛的少一只感到浑身好舒坦,左手上的伤口也不再疼痛了。解开缠绕好多层的布条,他发现,手指竟在一夜之间完好如初,甚至连疤痕都未曾留下。

  原来,少一昨晚将香灰敷在手指伤口处,不仅伤口好了,心里也不知怎么添了许多奇特的感受。

  百里奚听他这么一说,想了想,认真地跟少一说:“我曾听冷长老说过,上好的沉香,其香气可直通三界……”

  百里奚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神鹿鹿首,继续说道:“你睡着后,有没有看见什么之前从未看见过的东西?”

  少一尴尬地摇摇头,说道:“只是睡得很香而已……”

  “咣当——咣当——”

  院内传来一阵很重的脚步声,少一和百里奚笑着,异口同声地说:“一定是冷娃。”

  ……

  三人并排而行,沿着甘花溪逆流而上。走着走着,便能闻到稻子特有的香甜顺着河风扑鼻而来。

  直到这个时候,少一方才清醒过来。

  此时,甘花溪两岸的稻田大都已经退去了金黄色的外衣,赤裸的黑土地暴露在威力不减的初秋烈日下。四个黝黑的古董级斗桶在田埂上好像四大金刚……

  大小稻客们像蚂蚁搬家一样,在田埂两侧排成一排,队伍一直伸向稻田深处。

  一捆捆稻子经过大手小手,转移到田埂上,再被一一码放整齐。

  少一、冷娃和百里奚他们一前一后,从田埂上跳进稻田,加入到“大小蚂蚁”队伍中去。

  一捆捆稻子喝饱了一夜的雾气,此时变得极其湿滑沉重,哪个娃子也不想把这重重的稻捆抱在怀里,因此,娃子们搬运起来虽然吃力,却各个力求动作麻利。

  ……

  太阳一杆高的时候,当“蚂蚁头头”田了终于出现在田埂上,娃子们差点没欢呼起来。

  他的出现意味着娃子们将由主力转为帮衬,剩下的重担将由大人们肩负。

  要知道,接下来这个环节,似乎从来没有让娃子们经手过,他们充其量也就是打打下手。

  下面的环节就是“打谷子”,斗桶是由四块倒立的梯形木板组合成的一个“大号升子”,斗桶内部,两块反扣的挡板中间有一个极精巧的木滚轮,稻草随着滚轮卷进去,谷粒便被如刀的挡板一颗颗给剥落下来……

  田埂两侧的大小“蚂蚁”们默契地分成四组,每组仅仅只允许带上两个娃子。

  ……

  少一被安排在旺哥这一组,站在自东向西的第二个斗桶旁,负责给旺哥一把一把地传递稻子捆儿。

  旺哥一只脚用力支撑着身体,一只脚用力蹬踏着斗桶脚踩板,双手紧紧握住稻子捆儿的根部,将稻子摁在斗桶内的木质滚轮上。

  稻子捆儿被滚轮吃住,并被用力转动着、随轮子被碾压着。

  于是,一粒粒未脱去谷壳的谷粒唱着歌儿脱离了母体——稻草杆儿,扭动着圆鼓鼓的身子飞入斗桶一侧空空的皮囊里……

  旺哥动作快、用力得当,稻子在他手里不断被送入斗桶。

  斗桶内的滚轮飞速旋转着,眼看着斗桶旁刚才还瘦瘦的皮囊已经鼓涨了起来。

  “快快——”旺哥催促着少一快些个给他递稻子捆儿。

  斗桶的上沿口远远超出了少一的身高,他每一次向上托举稻捆儿,都很是吃力。

  但是,少一一直的坚持不懈果真没有在关键的节骨眼上掉链子,还真的勉强赶上了旺哥的节奏……

  午饭时,四个斗桶旁的皮囊都已吃得饱饱的,像一只只大腹便便的猪仔。

  大人们和娃子一个个却像是被晒蔫了的茄子,大家伙儿都眼巴巴地望着伸向村里的那条小路。

  甘花溪的水就在一旁哗啦啦地流淌着,可即使大家累蔫了、浑身粘汗,也没有一个人肯去跳进去、洗个畅快。

  在村民眼里,甘花溪千百年来不旱、不涨,这一切都得益于族人始终秉持并遵从的行为规矩——绝不能将污秽物哪怕一滴给落入这条母亲河。

  然而,除了用人力来驱动斗桶外,也正是甘花溪奉献了水势的能量,成为推动斗桶的一大功臣。

  连甘花溪也欢实地腾跃翻花儿的时候,就是逢到咕咕和何仙姑担子里的美食飘香的时候。

  此时,咕咕的百步之外,包括娃子们在内的所有劳动者,哪个英雄好汉不心如甘花溪、不在翘首以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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