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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节 重重迷雾

临渊危情 李现 4051 2022-11-24 17:35

  皮开肉绽的徐平正趴在小黑屋床上疗伤时,徐府却迎来举府同庆的大喜事,徐階三年丁忧守制期满,永嘉皇帝下旨令其领礼部尚书衔,重回内阁理政,位列首辅严松之后。

  司礼太监黄谨亲自宣旨,足当今皇帝对徐階的重视。黄谨下午到达,为表示对皇帝的尊重,徐階与黄谨商量,明日午时前摆香案再行宣旨,当夜徐階设盛宴款待黄谨一行。

  闻着前院飘来的香味,耳畔尽是丝竹之乐,徐平不禁慨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枕边是侯贵悄悄送来的鸡腿、金疮药和几本闲书,唉,这些得不少银子,可怜的侯贵不知攒了多久。

  在徐平眼里,侯贵绝对是忠心的家仆,他从来都寡言少语,只是默默低头干活,自打那天侯贵眼含热泪默默替自己摸药时,徐平便在心里把他认定为亲人……

  迷迷糊糊之中,徐平耳畔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和惊呼声。

  “老天爷,侯贵被人杀死了!”

  “怎么会,下午我还碰见他,尸首在哪?”

  “千真万确,尸首就摆在后院碾谷场。”……

  徐平只觉天塌地陷,挣扎着下床,打开门顺着火光和人群涌动的方向追了过去。

  徐平挣扎着拨开人群,只见侯贵仰面躺在当中,满脸满身是血,胸前还插着两根羽箭,情况惨不忍睹。

  “哇,老侯你撇下我一个走了,叫我以怎么办!”徐平惨叫一声,一瘸一拐的冲过去伏在侯贵尸首上痛苦。

  “往后我再受伤,谁给我敷药、谁给我买鸡腿,谁给我买闲书解闷……”徐平哭得肝肠寸断、歇斯底里,屁股和大腿上的疮口崩裂流出鲜染红了裤腿也不自知。

  在场的丫鬟、婆子、家丁见状无不侧目,渐渐湿红了眼圈。

  “是谁杀了老侯,咱们替他报仇!”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

  “对,报仇。”

  “竟然对老实巴交的侯贵下毒手,太没人性了。”

  “报仇报仇……”

  群情激昂,人们开始躁动起来。

  “呷呷呷,人是咱家杀的,谁有胆子报仇冲咱家来。”话音落处,只见徐階和一位太监装束面白无须的男子,在一众禁卫的簇拥下缓步来至场中。众人见状顿时鸦雀无声,纷纷低下了脑袋。

  黄谨,这个死太监,徐平目眦欲裂,低吼一声梗着脖子一头向他撞去,半道却被两名禁卫伸手摁住。

  “呜呜……,我要咬死你!”徐平头扺着地,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哟,好大的气性,小杂种想报仇来呀。”黄谨笑眯眯地用脚踢了踢他的下巴。

  “咳咳,公公口下留情……”徐階见状不忍别过头去。

  黄谨何等聪明,焉能听不出徐階话中有话,立刻转身谄笑着一拱手,“阁老莫怪莫怪,是老奴失了礼数,不知这位小哥是……”

  “咳咳,他就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儿。”

  黄谨脸上立刻堆满了折子,向禁卫摆摆手,“快扶小公子起身,呷呷呷,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不认一家人。”

  禁卫拎起徐平,但仍未松开按着他肩膀的手。

  “哟,小公子火气挺旺,你可知咱家为何要杀他?”黄谨笑眯眯地问。

  “为何?”

  “呵呵,他想偷咱家的圣旨,你说咱家能不杀他吗?”

  “诬陷,他一个老实巴交的下人,偷圣旨有鸟用?”

  黄谨闻言皱眉冲禁卫使了个眼色,众禁卫立刻会意驱散了人群,黄谨这才笑嘻嘻对除平说:“小公子年幼不懂朝廷规矩,咱家不怪你,现在没外人咱家不妨直言,嘿嘿,若弄丢圣旨,你祖父最少得迟半年才能进京,那可就替奷臣们留下擦屁服的时间了……”

  徐平一愣,口中喃喃道:“怎么会……”

  黄谨微微一笑,“没错,小公子猜对,侯贵就是奸臣安插在府里的眼线。”

  徐平心中狂震,“你……你你不会弄错了吧。”

  “错不了,瞧瞧咱家手里是什么?这可是从侯贵床头砖缝里搜出来的东西。”

  徐平顺势望去,只见黄谨拎着个腰牌,上面赫然刻着大臻大同总兵府五品校尉!

  看着冰冷的腰牌,徐平直觉从后脊梁到脚后跟都凉了……

  ……………………

  冰冷的月光下,徐平一瘸一拐的禹禹独行,他的大脑是麻木的,心中一片冰冷,好像所有人都知情,自己就像个傻子似地被蒙在鼓里。到现在他真不知该相信谁了。

  但他牢牢记着和黄谨最后的对话。

  “小公子你还恨咱家吗?”

  “恨!”

  “呵呵,你很光棍是个爷们,不过像你眼下这样,想报仇比登天还难。”

  “你得中进士当京官,才有机会做咱家的对手,嘿嘿,你还得快点,否则等你高中,咱家早就死了,那可就不美啦,哈哈哈…………”

  你等着,我一定会去北京找你,徐平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会找出谋害丁家的幕后真凶。

  一个月后,人们在徐家私塾外发现一道奇异的景象,每逢上课时总有个少年把牛栓在树上,趴在窗外偷听,而且这一听便是三年。

  又是一年二月,县试府试在即,作为一家之主的徐易要从子弟中择优参加考试,为慎重起见特请永松县令聂报主持家考,聂报欣然应允。

  家考进行了两天,不明就理的徐平依然在后山放牛,当徐进火急火燎地拽着他来到正堂,却被徐易的妻子齐氏拦住。

  “徐平你来此作甚?”齐氏的手指抵着他的脑门问。

  “参加家考。”

  “你个丧门星,连《论语》也背不全,更不知四书五经为何物,腆着脸说大话不嫌丢人。”

  徐平额上青筋暴起梗着脖子说:“《论语》算什么,四书五经还有那些策论,我闭着眼都能写出来。”

  齐氏大怒正欲斥责,正堂门突然大开,聂报从里面出来,见到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徐平先是一愣,旋即大笑道:“小哥切莫说大话,来来来,若你真能背出来,本官保你顺利通过县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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