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房门被砰的一声拍上。

　　穆江玥扭头，看了看那没有半点光亮的穆江雪的卧室。

　　二姐今儿可是大爆发啊。

　　穆江玥，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想每天面对的二姐吗？

　　你真的，能吃得消，把所有事情都用嘴和动作发泄出来的，负能量爆棚，暴戾到完全陌生的二姐吗？

　　不，比起“吃得消”，应该说“承受得住”。穆江玥，你承受得住么。

　　没为这个家做半点贡献，只知道吃吃喝喝，潇洒度日的你，能承受得住二姐说的，每一句话，每一句职责，每一句破口大骂吗？

　　你连还嘴的余力都没有啊。

　　刚才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比起什么都不做，只知道服软的你，我反而更喜欢那个混蛋，穆江霖一点。”

　　呵……穆江玥，你脑袋里面八成装的是浆糊吧。

　　在这个家里，如果不是二姐一直对你的照顾，对你的迁就，你能无忧无虑地活到现在？

　　你能继续上你的学，泡你的吧，随心所欲地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她坐起来，视线落在沙发上，那张哈利波特的光盘。

　　做了这么一点点的事，就以为自己成熟了，懂事了。就能对一个人扛起整个家的二姐指手画脚了。

　　“穆江玥，自作聪阴，狂妄自大的你，跟穆江霖有什么区别。”

　　她站起身，拖着脚步走进卧室，把房门轻轻关上。

　　~~~

　　翌日，熟悉的饭菜香味从中厅钻进卧室。

　　穆江玥翻了个身，突然想到昨天半夜发生的事，顿觉羞愧难当，连起床出门的勇气都半点不剩。

　　怎么办，一会就到上学的点了。总不能一直躲在屋里不出去……

　　可出去之后要跟二姐说点啥？

　　昨天肯定把她给气死了，情绪才会一下爆发，闹成那样。

　　那么大的火，只是睡了一觉，肯定不可能气消。

　　“干脆等她上学之后再出去。”

　　穆江玥做了决定，蒙起被子继续睡。

　　可穆江雪却好像将她房间里的一举一动全都看见似的，把早饭端上桌后，径直过去敲门。

　　“小玥。”熟悉的柔和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传进穆江玥的耳朵。

　　她愣了一愣，把脑袋从被子里露出来。

　　什么情况？

　　难道她耳鸣了？！

　　“小玥。”穆江雪一如往日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起床吃饭了。”

　　穆江玥：“靠……”

　　磨磨唧唧从卧室出来，并没看见穆江雪的影子，她赶紧闪进洗手间。

　　总算洗漱完毕，她紧张的心情也舒缓不少，拉开门，再次走进中厅。

　　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

　　穆江玥眼角忍不住跳了两跳，下意识看了眼沙发上的靠枕。——昨天的毛絮已经被收拾掉，靠枕稳当当躺在沙发上，稳当当的。

　　听到动静，穆江雪回头看了穆江玥一眼，神色温柔，笑着说：“收拾好了？赶紧吃饭吧。”

　　穆江玥蓦地打了个寒噤。

　　小心翼翼地走到桌前，在穆江雪对面坐下，“咳……那，昨天……”

　　“昨天是你的寿日，本来我打算给你做长寿面的。”穆江雪说：“不过你回来的太晚了。在唐诗家吃的什么，是面吗？”

　　“……汉堡。”

　　“哦。快餐啊。”穆江雪了然地点点头，给穆江玥夹了块鸡蛋，“那东西还是少吃点好。”

　　“……哦。”

　　“对了，今天晚上没什么事，早点回来吧。正南他们说，要帮你庆祝生日。”

　　“……好。”

　　“散学就回来怎么样？”

　　“二姐。”

　　“恩？”

　　“对不起。”

　　穆江雪脸上的笑僵住。

　　“对不起。”穆江玥低声说：“我错了。”

　　“哈。”回过神的穆江雪赶紧又露出温柔的笑，“你说什么呢？”

　　“都是我不好……我什么都不懂，却自以为是，做事也不计后果。阴阴知道那样会让你担心，还不知收敛，想打架就打架，不管不顾。”

　　“我对这个家什么贡献都没有，每次回来，不是吃饭就是睡觉，还抄你作业……我总说穆江霖没把这里当家，把这里当成旅馆和提款机。可仔细想想，我跟他又有什么区别？”

　　“小玥……”

　　“二姐你别说话，让我说完。”

　　穆江雪突然伸出手，把鸡蛋塞进了她嘴里。

　　“你说错了。”她扬了扬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浅笑。“穆江霖不是你。你跟他不一样，你是我的妹妹，是我承认的家人。唯一的家人。”

　　穆江玥一口一口嚼着鸡蛋，也不等嚼烂便咽下去。

　　喉咙被撑得有些难受。

　　她不可抑制地皱了皱眉。

　　“以前我每年过生日许愿，都是希望咱们一家平平安安，幸福生活。自从老妈走了之后，我的生日愿望就成了你。”穆江雪温柔地看着妹妹，轻声说：“我希望你能幸福一生。”

　　穆江玥忍不住哽咽了声，赶紧把脑袋偏到一边。

　　“昨天对你又打又骂，我悔得肠子都青了。我一晚上都没睡……我怕你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玥，你昨儿说，说讨厌我的性格，说我太软弱，太好说话……我只是不想跟谁都成为仇人。冤家宜解不宜结，事情但凡能小事化了，就别往大了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都不容易。”

　　“我只是，”穆江玥突然插嘴，声音却好似蚊鸣，“不想你被欺负。”

　　“我知道。”穆江雪轻声说：“我当然知道。可我更不想你被别人欺负。如果我们身边生活的都是仇人，小玥，我晚上连觉都不敢睡了。”

　　穆江玥攥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原来二姐顾虑的还是自己。因为担心自己被报复，被伤害，所以才能一次又一次忍下那些委屈。

　　“那我呢？”她看向穆江雪，“我又不会报复我自己。”

　　穆江雪听着这话，无奈地叹了口气，失笑说：“因为你是我妹啊。我把最好的都给你还嫌不够，怎么舍得跟你发脾气？”

　　穆江玥的心轻轻颤抖。

　　原来，这才是答案。

　　原来她以为软弱的二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

　　她为了她可以承受别人无法承受的委屈。

　　那些她光是想想都觉得无法承受，简直丢脸、软弱到不行的委屈。

　　她处处退缩，即便被人扇了巴掌，也不想追究。

　　可当她遇到危险，当她被伤害的时候，二姐却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正南哥说，二姐可是差点把穆江霖给，杀了啊。

　　因为那个叫穆江玥的人。

　　因为，她。

　　原来，穆江雪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刚强的人。

　　原来，真正强大的人，可以有一个柔软的性格。

　　原来，这才是她的二姐。

　　原来，二姐才是最像老妈的人。

　　穆江玥失笑了声。

　　原来，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