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乔集团顶层的总裁办公室，乔文瀚形色匆匆，面色发白。一旁的秦秘书也在不断擦汗。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们谁也没有预料到。

　　乔老爷子病危。

　　乔文瀚必须马上搭乘私家飞机到峨眉山别院去。

　　别院派人来通知，只让乔文瀚一人过去，如果病情有转机，再通知苏晨风。

　　“秦秘书，我的行程先对外保密，和所有的董事都不要说，对外更是不要提及。”

　　秦秘书点头，作为金乔集团的太上皇，乔老爷子虽然已经过上了深居简出的退休生活，但一直是金乔集团的精神领袖。

　　他身体的安危直接决定了金乔集团股价的走势。

　　“还有……”

　　乔文瀚大步朝前，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来。

　　“安小溪那边也暂时保密，跟她说，我到英国出差了，现在正在飞机上。”

　　秦秘书明白乔文瀚的良苦用心，一一为他办妥。

　　在飞往峨眉山的飞机上，乔文瀚一直听着德彪西的钢琴曲，思绪万千。

　　要是这次乔老爷子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突然撒手人寰。他们金乔集团肯定要迎来一场大的变化。

　　那些看在老爷子份上，平日颇为收敛的老人，一定会借题发挥，向他问责。还有些早就起了异心的，一定会借此机会，瓦解乔家在金乔集团的掌控力。

　　忧心忡忡，虽然闭上眼，乔文瀚却没有一丁点儿的睡意。

　　和安小溪的八卦新闻还摆在热搜的位置，狗仔队和网民们津津乐道的劲头还没散尽。乔老爷子病危的消息一旦传出，后果不堪设想。

　　原本是通过绯闻想先露出风声，给安小溪嫁入乔家造舆论。没想到，偏偏这时候，外公的身体出了问题，这件事的发酵从蜜糖变成了砒霜。

　　而最为痛心的还是，疼爱他，养育他二十多年的外公，要离他而去。

　　各种复杂情绪冲刷着乔文瀚的内心，他痛苦极了，抓着自己的胸口，快要窒息。没有外公，就没有了安全感。

　　以往遇到任何难题，都可以三顾茅庐，找外公这个最顶级的军师作为参谋。现在，商海艰险，可能只剩他一个人摸爬滚打。

　　想到这儿，乔文瀚落下泪来。

　　为自己的懦弱，还不能完全独当一面懊恼落泪；为至亲的外公将要过世而悲痛落泪；为金乔集团不明朗的未来落泪；为自己早已疲惫不堪的身心落泪。

　　刚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奔赴别院。

　　乔老爷子已经昏迷了一天，之前虽然也有偶尔昏迷的情况，但都没用超过半天。

　　随着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乔老爷子昏迷的频率增加了，而昏迷的时间也再加长。

　　“他妈的！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老爷子病成这样，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乔文瀚怒不可竭，破口大骂。什么优雅绅士都见鬼去吧，他被逼急了，这可是他的外公啊，是最坚强的后盾，还是最亲近的家人。

　　所有仆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过了一会儿，管事的才支支吾吾地开口。

　　“上个星期，就晕倒过一次，可是……”

　　“可是什么！！！”

　　乔文瀚大声斥责，吓得别人更加不敢说。

　　“可是，他不让我们告诉您，说一定要封锁好秘密。还说，你知道以后会做傻事，对您，对金乔集团都不利。”

　　乔文瀚气得眼球充血泛红，双手叉腰，血压也往上蹿。

　　“好啊，你们倒是忠心听话，可事到如今怎样，还不是要通知我?你们做事的时候能不能带点脑子！”

　　乔文瀚的火气还没散去，他带来最好的心脑血管大夫，一整个团队和医疗器材都被他整个打包带了过来。

　　就在五个小时之前，当他冲进最好的私人医院时，整个医院都沸腾了。因为他要打包整个医疗团队和医疗器械药物。

　　而且要求两个小时内，必须全部整装待发。

　　终于，他通过大价钱换来了这一份让人瞠目结舌的服务。

　　医务人员一到峨眉山，就开始紧锣密鼓地抢救工作。

　　终于，乔老爷子转危为安。顺利度过了危险期。

　　医生说，要是再晚半个小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乔文瀚心里一惊，转而长长舒了一口气。世上再没有比有惊无险更令人愉快的事了。

　　“外公，是我。”

　　乔文瀚坐在乔老爷子的病床前，紧握他苍老的双手。

　　一切来得太快，还好他没有失去乔老爷子，这是最值得欣慰的地方。

　　“您怎么不让人通知我呢，看，我今天带了最好的医生来，您不就没事了吗？下次不要这么任性了，我已经能承担起金乔集团的一切，您放心。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我应付得来。”

　　他知道外公能听得到他的话，因为他看到老爷子的眼角划过一滴眼泪。

　　乔老爷子也舍不得，把所有的重担一下子全部砸到乔文瀚身上去。

　　商海险恶，乔文瀚还太年轻，容易冲动，容易愤怒，也容易感伤。这些都软肋，都是弱点，怎能让老爷子不操心。

　　好在，上天还不着急让他去天堂待命。留在人间，看到乔文瀚真正成长起来的那一刻辞世也不晚。

　　老爷子下垂的眼皮微动，是眼球在活动。

　　慢慢地，苏醒过来，睁开双眼。

　　泪眼婆娑地看到那个被他吓坏的外孙。将近一年未见，乔文瀚瘦了很多，也憔悴了不少。长期的睡眠障碍，让这个年轻人早早地生出黑眼圈和白头发。

　　这是成为人上人的代价，含着金汤匙出生，注定不平凡，也注定不轻松。

　　“文瀚啊……”

　　老爷子缓慢开口，声音很小，乔文瀚不得不伏到他身旁，仔细聆听。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晨风，对不起乔家。我是罪人啊……文瀚。”

　　不知为什么，乔老爷子口中念念不忘的竟然一直是“对不起”三个字。

　　乔文瀚听得一头雾水，乔老爷子这么些年来不但守住了家业，还发展壮大，顺利交到乔文瀚手里的时候，已经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大集团公司。

　　他怎么成了罪人呢。

　　“外公，你先休息一会儿，别忙着说话，我叫医生过来。”

　　乔文瀚认为老爷子神志不清，赶紧通知医生进来。

　　却被老爷子叫住了。

　　“先别叫人，我们爷孙俩，先安静说会儿话。”

　　乔文瀚耳朵贴在老爷子身旁，不敢怠慢。他也意识到，这恐怕是弥留之际，老爷子要给他交代的东西，至关重要。

　　关乎乔家的生死，关乎金桥集团上万员工的生存。

　　“我做过很多错事，还得你从小孤苦伶仃地长大，也害了晨风，从小就没有爸爸疼，还害了……”

　　刚说着，乔老爷子一顿咳嗽，不得不停顿下来。

　　“还害了很多无辜受累的人。”

　　“外公，您不着急，慢慢说。”

　　乔文瀚给乔老爷子轻轻舒缓胸口的压力。

　　“那个安小溪，我知道她是谁，我一开始就知道。”

　　提到安小溪的那一刻，乔文瀚仿佛浑身过电。乔老爷子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早在安小溪来别院过年的时候，老爷子早就打听清楚她的身世来历了。

　　当时乔文瀚也很意外，出身贫寒的安小溪怎么就能得到乔老爷子的喜爱。而且一开口，就是让他俩结婚。

　　向来最看重名节和血统的乔老爷子突然改变，乔文瀚当时也十分诧异。但只认为是年纪大了，想通了，才同意安小溪和他交往。

　　没想到，这后面还藏着这么多故事。

　　“安小溪的一家，我也……对不起。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们廖家。他们廖氏，就是被我们金乔，给压垮的……我……是罪人。我能想到的赎罪方式，就是……让她和你在一起，这也是保全你的方法，只要她和你在一起，她的家人就不会置你于死地，你明白吗？”

　　乔老爷子说一会儿，歇一会儿，说得特别慢，但乔文瀚每一个字都听得真切。每一个字节都像一个炸弹，在他耳边引爆。

　　乔老爷子知道的秘密很多，李奥为什么总和他们两兄弟作对，他也大概知道了缘由。

　　李奥，原来，就是廖这个姓。

　　他更名改姓这么些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扳倒他们乔家，为家族报仇。

　　冤冤相报，可预见的风暴将要降临。

　　如果老爷子不说，乔文瀚将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安小溪这个原本以为是路边捡来的穷丫头，竟然是廖家走失多年的千金。这样的故事展开，放在电视剧里，乔文瀚都不会相信。

　　可轮到自己身上时，却是那样有力，不容置疑。

　　“廖世凯，我对不住，我当时也很年轻，我太冲动，很多事情想得太绝对，太极端，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情，现在我遭受的一切，疾病也好，非难也好，都是报应……你要……”

　　乔老爷子的眼睛突然看向远方，神神的。乔文瀚被这个样子的外公吓到了，赶紧轻微摇晃他的身体，让他保持清醒。

　　“外公！外公！您醒醒，看看我！不要有事啊，外公！”

　　乔文瀚的哭喊声从房里传来。

　　几个主治医生赶紧进来抢救，乔老爷子话说到一半，又再次陷入昏迷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