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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将军传奇》正文 第一卷 风轻云悠 第十一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布衣将军传奇 箫声悠远 16516 2022-11-24 16:05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来,来,来!大家有茶喝茶,有酒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郭老爷端起一杯温酒,摇摇晃晃地放声大唱起来。

  屋子里气氛一下子又活跃起来,大家都附合着郭老爷唱起歌来……

  歌罢,小孩儿郭崇韬居然还惦记着今秋以来那朱邪父子反唐的结果,扯扯老秀才衣襟问道:老师,那朱邪父子反唐被镇压了么?

  老秀才见大家又安静下来,好奇的眼光看着自己,于是,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在边塞聚居着众多强悍的少数民族,比如土谷浑族、鲜卑族,党项族、契丹族以及沙陀族等,要知道沙陀族在其他部族虎视眈眈之下生存发展,并非易事,因此,沙陀族一直臣服于李唐王朝,为大唐戍边,借大唐的金字招牌巩固在边疆各族中的地位,让北疆边塞保持和平稳定,那可是功不可没,而早在庞勋叛乱,唐军不能平定,还是沙陀骑兵南下一扫叛乱,才让大唐化险为夷,大唐如此中梁顶柱,朝廷不细心维系,却听信谗言,贸然自拆顶梁柱,今秋兵伐沙陀,唉!真是庸人自扰、作茧自缚啊,那沙陀朱邪父子久经沙场,与大同军一开战就旗开得胜,一举攻占云州,囚禁大同军防御使段文楚,而振武节度使、太仆卿卢简方所领兵马与幽、并两州之兵马,也不能敌沙陀骑兵,节节溃散,沙陀乘机占据代州以北的地区,唐廷上下一片恐慌。

  那正是:江山欲坠君王忧,饥寒交迫百姓愁;借酒指点千秋业,一宿话遍长安恨。

  沙陀军与唐军战后各自都需休整备战,边塞的年关难得一派详和气氛,年关一过,又迎来大唐咸通十四年元宵佳节,只是今宵再无昔日‘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的盛况,为驱饥寒,边塞村民早早入睡,但愿腊梅芳香入梦来,黄梁一梦再盛世……

  在雁门郭村逗留许久,不觉边塞冬雪消融,一阵春雷过后,树枝泛绿,行均方丈和符存辞别郭村乡亲,前往五台山清凉寺。

  到了清凉谷中,一路随处可见三五白骨,令人毛骨悚然,正当师徒二人惊愕间,符存发现不远处一个小和尚一动不动、奄奄一息,匍匐在已经逝去的老和尚身上,瑟瑟发抖。

  符存快步上前,扶着小和尚坐起,发现小和尚骨瘦如柴,像一摊软泥,痛苦抽搐也不咽下最后一口气。

  行均方丈瞅了一眼小和尚,把脉道:阿弥陀佛,忍极痛以待极乐,今留一口气与我等相见的缘分,必有遗嘱之言,否则,死不瞑目。

  “但他瞳光渐散,已不省人事,纵有未尽之言也不得而知了。”

  “非也,人虚极但只要留一口气在,可运功用拇指点压相应穴位,汇集周身气血于一时充分燃烧殆尽,以达回光返照之效。”

  方丈让符存扶着小和尚坐起,先用拇指运功用力掐陷小和尚的人中穴位,然后又拿起小和尚左手,在拇指和食指山根间虎口处的合谷穴位,运功点压,推动天部层次的气血运动,向天部层次输送水湿云气。

  这样来回点压持续不到半柱香的工夫,小和尚轻哼一声,微微睁开双眼,望着师徒二人,吃力地说道:西……门……鬼……

  小和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断断续续说完这三个字就气绝身亡。

  “西……门……鬼……”符存反反复复琢磨这几个字,不知其用意?师徒二人把这个小和尚就地掩埋后,继续向清凉寺走去,一种不祥之感扑面而来。

  “五台山外山,清凉寺外寺;佛塔香烛熏;灶台寒烟愁;试问今佛在?文殊清凉石;镇国道场冷,普天苍生苦。”

  忽然,有人在清凉谷中放声吟唱这首诗歌,山谷歌声回荡,倒也增添了许多热闹,诗歌由远及近,过了好一会儿,从大道转角处出现一樵夫,只见他担着一捆柴禾,依旧摇摇晃晃放声大唱,此人中年模样,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看到行均师徒二人后,就由唱变成哼哼唧唧。

  待他走近,行均问道:施主可是从山上寺院而来?

  樵夫回道:和尚岂不闻山上有山,寺外有寺,五台山主峰有五,次峰何其多,寺院大大小小,数不胜数,不知和尚您所指哪山又哪寺?

  “老衲所指为翠岩峰文殊道场的清凉寺。”

  “清凉寺?”樵夫大为惊讶,然后摇头叹道:和尚岂不闻‘试问今佛在,文殊清凉石;镇国道场冷,普天苍生苦’啊?当今的清凉寺物是人非,今非昔比啰!山民常闻寺中出了狐仙,凡人进寺,十之八九尸骨无存,外地僧侣入寺,十之八九筋骨断裂而亡,附近童男童女皆被狐仙掳走,现在的清凉寺真够凄凉了哟!

  樵夫说完,依然哼哼唱唱地下山而去……

  符存望着樵夫远去的背影,惶惶不安地说道:师父,清凉寺看来不能前往了!咱们趁天黑前赶紧下山吧!

  “非也,行百里者半于九十。如真像那施主所言,咱们更应上山向方丈问个究竟,也好帮他除妖降魔,怎能闻知他人危难而置身事外呢!人生在世,能为多少人所需所倚重,其价值就有多大,比如一般平民百姓,往往只能为家人所需所倚重,他们就是家的天;如果一个人能为当地排忧解难,那他就会成为当地德高望重之人,大而言之,大丈夫在世欲有更大作为,在成为自家所倚重的同时,力所能及地为世人排忧解难,还应增益其所不能,成为世人所需所倚重,其价值就在天下矣。”

  “哦,师父之言莫非如孟子《告天下》之名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要担大任必先有磨砺,是吧?”

  “正是如此,如果面临困难险阻就退避三舍,那么,哪来的机会历炼以增益其所不能呢?如果不为世人排扰解难,那么,哪有机会像舜任用于田野间,傅说举于筑墙中,胶鬲从贩卖鱼盐中被启用,管夷吾从狱官手里释放后被举用为相,孙叔敖从海边被举用进了朝廷,百里奚举于市井而登上了相位呢?所以,如果世人无从见识你的价值,你就无法担起世人所倚重的大任。明白了么?”

  “嗯,徒儿明白了,定会谨记师父教诲。”

  师徒二人不知不觉已来到清凉寺山门,只见山门洞开却无僧人迎来送往,此时,天色渐晚,从山门望进去,格外的阴森怕人。

  符存正要举步踏入寺院,却被师父拉住说道:进入他人领地,无论是否有人,都应递上名帖,报上姓名字号、来自何方、前来叨扰为何,然后,经他人应允后方可,切不可非请自入,否则,这与蟊贼悍匪行径又有何异。

  正说话间,寺院前来两个小和尚,僧衣穿得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僧发剃得凸凹不平,像马啃一般,让人看了着实好笑。

  “老衲法号行均,来自修定寺,前来拜访贵寺方丈,还请两位小师父帮忙引荐。”行均方丈作辑道。

  只见那两厮好不正经,相视‘噗呲’一声,嘻笑道:方丈已远游。

  “方丈远游,那寺院谁主持?”

  “寺院由阎…抱…和尚主持…哎!…你们这些和尚要进就进,哪来那么多废话!”一个小和尚人小脾气倒不小,说完转身而走。

  “那还烦请小师父帮忙引荐。”行均方丈说完,就跟在那两厮身后进入寺院。

  只见寺院到处都是残碑断碣,大殿有焚烧痕迹,佛尊东倒西歪,一片狼藉;穿过金龙池,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块巨石卧于内寺门前,只见巨石长十五尺余,宽七尺余,厚两围四十五尺余,石面青色,有云纹,这就是闻名遐迩的‘文殊清凉石’,相传文殊菩萨曾于清凉石上讲经说法,因此,该巨石也称为‘曼殊床’;如今菩萨远去,巨石犹存,天下倾斜。

  这两厮把行均师徒二人引入方丈室,夜幕降临,昏暗灯光下,只见室里围炉坐着五六个身材粗壮的和尚,僧衣破败难以蔽体,上座者,肥大的方脸上布满络腮胡子,双眼圆瞪,让人视而生畏,此人见行均师徒进屋,忙站起身,嘿嘿嘿闷笑起来,然后声如洪钟道:二位禅师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符存见此人正年富力强,身材魁梧,貌相粗野,如不说话,定让人惊悚以为阎王在此呢,有意思的是,他居然也尊称自己为禅师,显然也把自己当个人物嘛,想着不免对此人生些好感……

  行均方丈着实被眼前所见怔住了,寺院狼藉一片,这几个僧众毫无饥色,满面横肉,显然非修行得道之人,再看这所谓主持,方脸横肉、蒜头鼻、杏眼圆睁,一派江湖习气。

  “老衲行均携徒儿远游,途经贵寺,前来叨扰,还请阎抱和尚给予安顿一宿,老衲不胜感激,阿弥陀佛。”行均方丈还是毕恭毕敬地作辑道。

  阎抱和尚大笑道:好说,好说!我们和尚一家,过来坐。

  “……去你娘的。”阎抱一脚把懒坐着不动的两个和尚踢开,口里粗话相向:两个臭蛋,只知贪吃,还不快去给两位禅师准备晚斋,愣住傻呀!

  那两厮嘟嘟囔囔而去,阎抱和尚仍厉声喝道:傻蛋……素的!搞素的!

  阎抱和尚见腾出两个空位,忙上前招呼方丈师徒二人入座,嘴里喃喃道:那两臭蛋就是粗人,还请两位禅师不要见怪。

  其他和尚忍俊不禁,嘿嘿笑起来,符存也憋不住好笑,跟着笑了起来。

  正当大伙哄堂大笑之际,一位不速之客一闪而入,只见此人身长八尺二寸,顶华阳巾,衣黄衫,系皂绦,背上一柄逍遥剑,左手握着葫芦酒,右手拿着拂尘,显然是一道人。

  众人笑声戛然而止,望向那道人生而金形玉质,仙风道骨,鹤顶猿背,虎体龙腮,凤眼朝天,双眉入鬓,颈修颧露,身材雄伟,鼻梁耸直,面色白黄,须发飘逸;左眉有一点黑子,足下纹起如龟。

  “来者何方神圣,竟然不请自入。”阎抱和尚僵尸般的黑脸泛起一丝不安。

  “哈哈哈,贫道云游四海,从来都是不请自入,尔等还想奈何?”这道人边说边饮那葫芦酒来。

  阎抱和尚见此人非凡又非正经之人,不敢怠慢,赶紧招呼那道人,亲自端上茶水奉上。

  那道人接过茶水,刚饮就喷将出来,怒喝道:你这厮茶水添加何物,味道如此怪异!

  其他人见这道人目空一切,凶神恶煞,来者不善。

  阎抱和尚强忍怒火,抱拳施礼道:本寺茶水不美,还望道长不要嫌弃,小僧刚才所奉茶水乃解乏安神茶,为本寺特供远道而来的僧侣道仙们饮用,以解长途跋涉以来的困乏,该茶添加物无它,仅首乌一味。

  “哈哈哈,纯阳子吕洞宾在此,你这厮岂能瞒得了贫道。”

  众人一听说吕洞宾,大为惊诧,常闻纯阳子吕洞宾善于炼制仙丹,能求一颗那可是能长生不老,并且他精通天盾剑法,云游四方,为百姓解除疾病,从不要任何报酬;这样一生乐善好施,扶危济困,深得世人敬仰,但世人往往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天能亲眼目睹其容颜,怎能不惊异?

  吕洞宾把茶碗扔向阎抱和尚,训斥道:你这厮恐不识用材,误把颠茄当首乌,快快上得可口茶饭,贫道便不怪你。

  阎抱和尚顺势接住茶碗,然后一把拉起身旁坐着的一个和尚,与那和尚嘀咕而去。

  “阳玄子、纯阳子,一字之别,难不成是同宗同派……”符存自言自语。

  一旁的吕洞宾,人虽年老耳却聪敏,听到有人在念叨自己的道号,转向符存便问:纯阳子是贫道的道号,难不成你认识阳玄子?

  “当然认识啊!”符存不以为然,侃然道。

  “嘘……”众人唏嘘不已。

  “阳玄子乃日月玄教阳派教主,此人从不交游,一贯神龙见首不见尾;贫道云游四方,常闻江湖上传颂其神功高深莫测,绝世无双,唉!闻名不如见面,你小小年纪,莫非是有过人之处得以认识他么?”吕洞宾惊异道。

  “是啊!凭什么啊?”众人附和道。

  符存挠挠后脑勺,疑惑道:认识人还要有条件啊?俺认识阳玄子,纯属巧合,并且还拜了他为师呢!

  “啊!还拜师?”众人更是惊疑不定。

  吕洞宾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少年,只见其身材壮实,双眼炯炯有神、颧骨丰隆斜向上直入鬓角,谈吐间,嘴角显露出坚毅沉勇神色,小小年纪就显得气质非凡……

  “那你已向他学得盖世神功了?”吕洞宾顿失刚才那副桀骜神色,和颜悦色道。

  众人都好奇地盯着符存的嘴唇,只待他说出“是啊”两字。

  “一无所学。”

  “啊!不会吧。”众人大感意外、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吕洞宾也是将信将疑道:哪有拜师不学艺的哦。

  符存见大家疑虑不信,但又觉如是这般说来更让人费解,于是停顿一会儿,一言以蔽之,便道:有缘成为师徒,可世事无常而无缘学艺,这个说来话长,不过,俺已获赠《阴阳玄子心法》。

  “《阴阳玄子心法》?”清凉寺那些和尚提高了嗓门,眼神为之一亮,来了精神。

  正在这时,哐当一声,阎抱和尚端着大盘子,上面正是斋食,后面跟着两个和尚,莽撞进了屋来。

  “让!让!让!斋饭来咯!”阎抱和尚大声嚷道,唾沫横飞,又对跟在后面的两个和尚边踢边吼道:傻蛋,还不快去给几位贵客奉上啊!

  这两个和尚倒是听话照做,一一奉上斋饭后立于一旁。

  阎抱和尚观察着客人用餐的一举一动,生怕客人不悦,然后大声说道:本主持亲自下厨为各位大师准备晚斋,如有不周,还望见谅!

  “俺感觉你不像和尚啊?寺院怎么这么凋敝凌乱呢?”符存居然唐突质疑起来。

  “你这娃娃见过什么大世面哟!你看看,你摸摸我这光头不假,我剃光头了就是和尚了!还有他们都是光头,都是和尚”阎抱和尚着急地摸摸自己的光头,拍得咚咚咚直响,然后又挨个摸了摸其他和尚的光头,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就是清凉寺的和尚,把其他和尚逗得咯咯笑起来。

  “哈哈哈,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是就不是嘛!何必装模作样,累不累啊!”吕洞宾大笑几声,然后严肃起来,让阎抱和尚不知所措。

  “我们上清凉寺时,碰见一樵夫说寺内出了狐仙,凡人进寺,十之八九尸骨无存,外地僧侣入寺,十之八九筋骨断裂而亡,附近童男童女皆被狐仙掳走,这可是真的吗?”符存好奇问道。

  行均方丈一直双目微合,默然无语,见徒儿说出樵夫告诉此事,暗中碰了碰符存,传音入密道:修行最注重言辞,知之末必言之,慎言不招是非,更不能给他人带来灾祸;你刚才提到樵夫说清凉寺问题,你可知寺内住者何人?若这群人以修行人作为幌子而为非作歹,被我等清理出寺,他们会不会找那个常经此路的樵夫消恨呢?所以,畅所欲言,虽伶俐欢快,但知祸从口出,言之审慎啊!

  看着面前的阎抱和尚一直滔滔不绝地讲着狐仙、尸骨云云,漏洞百出,恐连三岁娃儿都知道这是在自欺欺人,众人听之而血指汗颜;真是言多必失,祸从口出,符存幡然悔悟。

  只听啪的一声,吕洞宾忍无可忍,拍案而起,蓦地掠影一闪立于阎抱和尚身旁,一招金鸡锁喉抢天突,怒道:贫道容不得你胡说八道、胡作非为,今晚你必须如实交代,贫道兴许留你一条生路!

  其他和尚见阎抱和尚被那道人钳制,大惊不已,纷纷起身去抄家伙,但吕洞宾拂尘一扫,众人便动弹不得。

  阎抱和尚见道人眨眼功夫就让我等动弹不得,可见其道法高深莫测,若顽抗,犹如以卵击石,还不如据实说来,兴许真有条出路,于是哀嚎道:大仙恕在下鲁莽,待在下将实情据实道来……

  原来,阎抱和尚一伙实为贩卖私盐的长安商贩。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们贩卖私盐,惨遭官府查抄,打入天牢,在天牢里,我们怎甘心就此了却一生啊,总是伺机越狱;有一天傍晚,我吃过狱卒送来的晚饭,佯装食物中毒而痛得满地翻滚,诱骗狱卒近身来将其杀害,取得钥匙,放了大伙,大伙到处纵火,然后趁乱逃出大牢,剃掉毛发,最后,冒充游僧躲进丛山峻岭,一路向北而行,但是大伙疲于奔波又饥寒交迫,无奈之下,一路上做出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哎……”

  正当阎抱和尚讲述的时候,后院传来妇人呜呜咽咽的啜泣之声。

  “咦!你们还在寺院暗藏妇女啊!”

  “这…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讲的事,唉!我们大伙,身无分文,每天饥肠辘辘,带罪之人,每天都是惶恐不安,若像平民百姓以耕田种地自给自足,又怕官府盘查追捕,因此,以正道求生存,恐比登天还难,于是,大伙破罐子破摔,一路烧杀淫掠,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时间一长,我们就越发感觉心虚恐慌,毕竟此非长久之计,于是,经过大伙一合计,赞成:若占山为王,官府围剿,唯有抢占寺院这块净土,官不问、民不扰,用来安身立命才是最好出路,于是我们以游僧的身份骗取清凉寺方丈信任后,入寺暂住,通过晚斋下药、纵火烧杀方式占有如今的清凉寺,抢占寺院后,大伙常外出化缘或抢劫,一旦遇有貌美女子就掠上山来,藏入后院享乐……”

  “你们这伙人,丧尽天良,真是罪恶深重啊!那为何要残害入寺许愿的无辜百姓以及附近儿童?远游而来的僧侣为何要抽筋断骨?”

  “唉!当今这么饥荒的日子,入寺许愿的百姓往往空手而来,你看我们寺院这些壮汉,胃口大,食材少,要肉无肉,只能……唉!至于远游而来的僧侣,大伙认为僧侣平素吃斋念佛,食之肉恐会肠断肚裂难受暴毙而亡,但又怕放走这些僧侣而遭告发,只能抽其筋断其骨了。”

  “畜生!畜生啊!”

  “丧尽天良!简直连畜生都不如!”一声悠远而显苍老沉闷的声音传入室内,众人四望无人,大惊不已。

  “看来今晚能人异士皆来大闹清凉寺,机缘乎!妙哉!”纯阳子吕洞宾松开阎抱和尚,拂尘一扫,那几个贼和尚又能动弹,只见他们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纯阳子吕洞宾见来了神秘人物,先拉着阎抱和尚坐定,把注意力转向门外,说道:尔等已罪恶深重,猪狗不如,姑且先放你们一马,谅你们也不敢造次。

  忽然,一道白光划过,室门自开,眨眼间,门口驻立一头毛驴,驴背上倒骑一老者,背对大家,只见他驼背弯腰,须发疏散如雪,如此怪异,大家惊愕不语。

  “贫道往来晋汾间,已不知多少春秋,尽阅奇山异事,但今晚路过清凉寺,见瘴气与仙气袅袅,想必有非凡事,果然如此啊,嘿嘿嘿。”老道笑声闷沉沙哑充满苍桑感。

  “来者莫非是仙道,通玄先生?”纯阳子吕洞宾探问道。

  老道从驴背上跳将下来,取下巾箱,将渔鼓简扳折叠置于巾箱中,然后,转身过来,一一扫视屋子里的人,直摇头不语。

  “你已日行千里,也累了,该休息一会了。”老道拍拍毛驴,自言自语,蓦地将毛驴像纸一样折叠起来,置于巾箱中,让人大开眼界,惊叹号奇。

  老道虽貌凡如乡间耄耄老者,慈眉善目,但行为怪诞离奇,着实令人对其充满无限遐想。

  “禽畜不如的,是哪些?想必这位道尊也是路见不平,今晚要为民除害而主持公道么?”老道走近纯阳子吕洞宾身边落座。

  纯阳子吕洞宾仔细打量着老道,见老道貌不惊人、气质庸凡,顿失传说中的那份神秘,待老道坐好后便指着阎抱那伙假和尚便道:就是这个和那几个都是!如此禽兽之徒,还请仙道看看如何收拾他们呢?

  “求求大仙们饶了我们兄弟的命啊!我们愿做牛做马来弥补之前的罪孽!”阎抱和尚向老道和纯阳子作揖哀求道。

  这时,那几个假和尚中的一人从地上缓缓站起,毕恭毕敬地向老道、纯阳子吕洞宾、行均方丈和符存逐一作辑,让众人对此人举动倍感诧异。

  室内长者无非是两道人和行均方丈,但见行均方丈双目微闭不语,似乎对寺内事不闻不问,此人便对着两位道人哀求道:两位大仙,我们之前作恶,虽知如此造孽必遭恶报!但实乃生路迷茫致使,请大仙给我们兄弟指一条生路,我们愿意痛改前非,修善积德!

  此人言行举止颇为讲究,在其他假和尚中别具一格,此人何许人也?乃长安盐贩桑维汉,他一副马脸丑陋、身形矮挫,但是这帮盐贩中最讲策略之人,因常出奇谋,让官府无可奈何,因此被这帮盐贩取绰号为小诸葛,当这帮盐贩越狱后,走投无路时,正是他以“占据寺院这块净土,官不问、民不扰,用来安身立命才是最好出路”的谋划得以逍遥法外。

  老道拍着纯阳子吕洞宾的肩膀,笑道:你黄粱一梦,便悟透功名,如今炼丹济世修道于洞中,自称吕洞宾,久仰久仰!

  “通玄先生长生不老,法力高深莫测更让人敬佩得很啊!如今这帮盐贩乞求指明一条生路,古人言:上天有好生之德,还请仙道作主啊!”纯阳子吕洞宾把棘手的问题抛给了老道。

  老道稍作思索,看看旁边聚精会神的符存和双目微闭静坐的方丈,又对着大家嘿嘿嘿笑起来,沙哑苍桑的笑声像从长长的声管穿透而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莫名其妙……

  “有缘千里来相会,一条生路?嘿嘿嘿,有眼不识眼前缘啰!”老道叹息道。

  “生路?眼前?”盐贩桑维汉琢磨着。

  阎抱和尚若有所悟,扑通一声,欣喜下跪道:我们兄弟受够了东躲西藏,受够了下贱做作,我们也想挺直腰板,正大光明的为人,既然我们与仙道有缘相会,我们愿追随仙道左右,祈望仙道接纳。

  其他盐贩也跟着扑通扑通地跪拜不已。

  “你们虽愿痛改前非,但毕竟已作孽多端,实难跟随贫道或纯阳子修道成仙,但贫道可凭千年修行得来的功业点化你们以救赎,减轻罪孽,以免你们阳寿尽后直接打入阴府十八层地狱遭受酷刑;你们真想任劳任怨踏上救赎之路?”

  “想!真想!”

  “也好,也好,实不相瞒……”

  “还有事相瞒?”阎抱和尚打断老道的话,抢先问道。

  “唉,贫道进屋时就看出你们七人真身实乃北方玄武七宿……”

  “咦!我们是北方玄武七宿下凡?”阎抱和尚一行人惊喜道。

  “嗯,北方玄武七宿分别是: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獐。”老道对这些盐贩逐一指出他们的真身星宿,惊得他们目瞪口呆。

  原来在北方七宿中,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这四宿为凶星,斗木獬、室火猪、壁水獐三宿为吉星,若这北方玄武七宿缺失佑圣真君统驭,北方七宿便会大小失次、芒角动摇、王者失政而天下多忧矣!

  “难怪我们七宿越狱后,从中原一路鬼使神差地北上,今以和尚的名义聚集一起,那统驭我们的佑圣真君现今在哪里呢?”属斗木獬星的桑维汉急切想知道佑圣真君。

  “嘿嘿嘿,佑圣真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啰。”老道笑而不言明。

  老道话音刚落,屋子里一下热闹起来,北方七宿东张西望,寻找自己的主公佑圣真君,显然老道和吕洞宾不是,屋里剩下的就是行均方丈和符存,而符存年少不经世事,难以对付悍匪烈兵侵扰和官府对我等兄弟的搜捕,更谈不上能带领我们兄弟在世谋生存,当然不是佑圣真君,很快这七宿不约而同跪拜在行均方丈脚下,木獬星桑维汉带着牛金牛星阎抱和尚一行人,朗朗而道:佑圣真君在上,我等迷途知还,愿全心全意追随真君左右,以效犬马之劳!请佑圣真君接纳,我等兄弟便谢天谢地了。

  行均方丈依然不动于衷,弄得北方七宿不知所措,这一切,老道自然看在眼里,略思片刻,便对这北方七宿说道:为了佑圣真君显灵,你们也识得真君,现在我给你们七宿印堂指点一下,各自依次命名为:桑南斗、阎金牛、常婺女、吴子虚、颜月危、朱红室、章水壁。

  “天将变天,尔等再也无须东躲西藏了,嘿嘿嘿!毛驴已醒,贫道要赶路啰……”老道施法完毕,面色含笑而诡秘,口里喃喃自语。

  老道从巾箱中取出拆叠的毛驴展开,喝一口水喷至驴面,毛驴就地站立起来,闪动着大耳朵,发出长长的沙哑叫唤声;老道顺势倒骑上去,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留下苍老沙哑的闷笑声,大有一副‘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的神秘感。

  老道一走,屋子里一下沉寂下来,纯阳子吕洞宾对于老道提及的佑圣真君就在眼前,心中已然有数,扫视四周,既而叹道:这个仙道张果老啊,也不跟北方七宿交待妥当,就这样一溜烟跑了,唉!还得由我吕洞宾来善后。

  桑南斗见纯阳子叹气,说道:刚才仙道在我等印堂之上一点,在下就幡然顿悟:人立于世间,岂能以貌取人?又怎能以年纪老幼定尊崇与卑微?我已知佑圣真君了。

  “世之将大乱,上天常降星宿下凡以图扭转乾坤,想那几百年前,隋末天下大乱,北方多闻天王星宿下凡,凡身为托塔天王李靖,助得唐太宗匡扶天下;如今佑圣真君星宿下凡,看来恰如仙道张果老所言:天将变天啰;要不是仙道张果老积千年修道之功力识得佑圣真君近在咫尺,尔等怎结天作之缘啊!

  “哈哈哈,天意!一切皆天意!”符存北游以来,能见识修道千年的张果老和黄粱一梦悟透功名与神交的吕洞宾,如今又识得北方七宿,倍感神奇。

  “北方七宿既然已知道你们主公是谁,还不快快跪拜认归!”纯阳子吕洞宾喝道。

  北方七宿纷纷跪倒在符存面前,齐声念道:佑圣真君在上,我等迷途知还,愿全心全意追随真君左右,以效犬马之劳!请佑圣真君接纳和训导……

  突然面对如此场面的跪拜,符存一下子变成别人口中的佑圣真君,甚为震惊,心想师父不是佑圣真君吗?看看旁边的师父对此仍无动于衷,默不作声,让符存不知所措。

  这北方七宿见符存没有主见、慌张地左顾右盼,没有任何表示,为表忠心,七宿仍一直跪拜不停而念念有词……

  “既然他们认你为佑圣真君,接纳又有何妨?纵然你是佑圣真君,但你一小小少年,又何德何能统驭这群虎狼之帮呢?”行均方丈终于开了金口。

  “是啊!你们平日作恶,江山易改,心性难移,你们身处困境为图依附,现在兴许能听从俺的招呼,一旦你们得势,你们哪能听得进俺的只言片语哦,俺断然不敢接纳你们,你们还是另寻高攀以求多福吧!”

  好个符存,志存高远,欲取故推,不愧熟读先贤智谋之书,小小年纪就能将道家人心兵法运用自如,眼下这七宿除了仙道指明的佑圣真君,哪还能指望到别处高攀啊!

  桑南斗领会符存顾虑,跪拜再三道:真君年少,但在下也不敢丝毫怠慢,在下愿意今生今世穷尽智谋以追随真君左右,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若有违逆真君意愿,愿遭五雷轰顶!万劫不复!

  阎金牛见小诸葛桑南斗凭他小聪明起誓追随,而想想自己并非一无是处啊,毕竟还有一身蛮力,使起三股托天叉,那也曾使多少山林悍匪闻风丧胆,于是学着桑南斗的那套说辞道:真君虽年少,但在下至死也不敢怠慢,在下勇武有力,善使三股托天叉以追随真君左右,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若有违逆真君意愿,愿遭五雷轰顶!万劫不复!

  常婺女、吴子虚、颜月危、朱红室、章水壁都纷纷以自己所长发誓追随。

  符存再三推却,而北方七宿死心踏地跪拜不起,纯阳子见此便道:这位少年也不必顾虑,你附耳过来,贫道把佑圣真君咒说与你听,如若他们恶习不改,你可念佑圣真君咒,使得这七宿痛不欲生。

  符存犹豫半响,神情坚毅地说道:俺不需要掌握这咒语,但你们七宿既然要认俺为佑圣真君,哪咱们必须约法三章,否则,俺不认可此事。

  “哪三章?”

  “其一、你们不得称呼俺为佑圣真君或主公,更不得将今晚之事对外宣扬;其二、你们再也不得有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其三、你们追随俺,必须精诚团结一心,甘苦与共。”

  北方七宿俯首贴耳,再三跪拜,发誓愿遵守此三条约定,符存见他们信誓旦旦,诚意十足,便招呼他们站起来说话便是,不必繁文缛节。

  “我们虽誓死遵守此约法三章,但从今往后,在下不明白我们七宿如何称呼您?”桑南斗心想约法三章中既不得称呼其佑圣真君,又不得称其为主公,若直呼其名,又大逆不道,我们七宿与佑圣真君应该有个合适的称呼方可。

  符存略思片刻,说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那咱们结拜为兄弟吧?这样今后也好相互帮衬。

  “不可,这万万不可!”桑南斗听后劝止,进而献计道:世间缘份有君臣、父子、兄弟姊妹以及主仆等,这些缘份岂能错配或乱了主次?否则,会引起纲常不举,尊卑无序,进而事业难兴而祸乱起,所以,在下建议称呼您为少爷,我等为您一生的护卫,如此可好?

  “如此甚好!合乎天意!北方玄武七宿本应守卫在佑圣真君左右,这样在佑圣真君的统驭下,北方才能有序,天下太平可期。”纯阳子吕洞宾说道。

  桑南斗提议正合符存的想法,对七宿便道:俺赞成桑南斗的提议,俺今后就按仙道张果老给各位命名称呼大家,如此可好?

  北方七宿齐声称善,纯阳子吕洞宾见为民处理了这桩难事,心情大好,拿起葫芦酒站起,咕噜噜饮起来,然后仰天大笑而去。

  两仙道既去,寺内便更深夜静,屋子里的人陷入了沉思:这块地盘经仙道一搅和,突然喧宾夺主,显然行均方丈变成了主持,七宿还得听从其徒儿符存的安排调度,清凉寺今后该如何打整?大家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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