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儿，不够，这怎么能够？”
堇阳怕伯服受伤，便让灵犀抱着，上前又围到了七昭的旁边。
宫生眼眸一垂，反手又一次将堇阳退到了一边：“滚，都是你害的。”
七昭摇着头，歇斯里地的咳了几声：“大王……七昭请求你，不要迁怒与堇阳。”
宫生握紧了拳头，指甲死死的内扣着，几滴鲜红的血从指间滴出来染红了七昭的袖口。
“若不是她……”
宫生皱着眉头刚要说什么，七昭便又声嘶力竭的咳嗽了起来。她扯住宫生的袖子，盘着宫生的衣角，勉强着直起身子。
宫生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帮着七昭坐了起来。
她有气无力的靠在宫生的胸口，那宽厚的胸堂温热的触感从丝织的龙纹上透出来，她仰头看了看那个抱着她的男子，低声说了一句：“宫生，答应我，要好好保护堇阳，护她一世周全。”
“阿姐……”堇阳又扑了上来，宫生低着头从胸口轻轻的哼了一声，表示答应。
“阿姐，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啊？你难道不当我是亲妹妹么？我们有着一样的容颜，一样的血脉，若是有了什么隐疾，应该是可以替代的啊，哪怕，是夺去我的命，夺去我的寿命，也是好的啊……”堇阳扑倒在床边，语无伦次的哭喊着。
“堇阳……堇阳，你不要哭，阿姐还没死呢。还没死呢。”七昭挤出了一个微笑，随即又没命的咳嗽了起来。
“昭儿，快躺下。别说了……”宫生服侍七昭躺下，七昭闭着眼睛，一只手环着宫生的臂弯，一只手握着堇阳。
在她心里，也是舍不得的吧。
门口是姒念恩立，他身子僵直，立在那里久久不动分毫。因为他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来的。从他进仙人谷的密室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七昭，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这是注定的解脱。
而这，却是另一个同命同根人命定劫难的开始。
香兰宫中来来往往真情假意的人颇多，人们都来探望七昭，口中说着早日康复，心中却是欣喜和对自己未来的筹谋。
不过，好在，七昭吐出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伯服在她身边安详的睡着，宫生握着她的手，堇阳和念恩在身旁。
“好好照顾我的堇阳。”这是七昭闭眼前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她便开始意识模糊，分不清来来往往的人。有的时候将堇阳和灵犀认错，有的时候发着低烧，一边哭着一边梦魇。
每当这时，宫生总是轻轻的抱着她，像是抱着孩童一般。
偶尔七昭精神好一些，会软糯糯的呻吟两声，眼睛一抬一抬的，像是努力的再看看眼前人。
时不时的，还会露出安详的神色，仿佛这最后几口气息，能见到眼前的景象，已经是万分的欢喜的样子。
一夜平静……
一声乌鸦嘶鸣之后，万籁寂静，只有露水轻点石板。
香兰宫中草木幽香，佳人安详而去，只留跪了一屋子的人和一个不足月的啼叫着的婴孩……
宫生红着眼睛，神情恍惚，他幽幽的抱起古琴，和着伯服和堇阳的哭声，哀鸣奏起。
昭儿，你如此狠心的抛下我，我又当如何独坐这天下呢？
七昭的死很快传遍了镐京的每个角落，王宫大哀，举国哀悼。整整一月，宫生都并未早朝，一个人把自己关在香兰殿之中，偶尔响起几声古琴声，却是闻者落泪，道不尽的哀伤。
犬戎的计划也因此而被搁置下来，若华整日陪着堇阳，自从七昭去世之后，她整日闷闷不乐，足有一月都未见其笑颜。
若华看着堇阳的样子，十分心疼，却又不知道如何宽慰。红姑的势力在犬戎边境变得越来越大，赵国因为七昭的哀思而也得了空子，带着重要的驻军和重臣离开了原来的驻地。
若华蹙着眉看着信件上，犬戎边境的“捷报”，上面是额娘不停催促他回到犬戎。还写着赵王已经带着军队与他们会和，现在的犬戎今非昔比，已经有了足以与天朝抗衡的实力。
“怎么了？”堇阳看着若华皱着眉头便问道。
“没什么，是额娘，她，想让我回去。”若华说的时候，分明看到堇阳眼中的颜色又黯淡了一份，便连忙将堇阳抱在怀中：“阳儿，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你。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抛下你。你……也不能抛下我，像七昭那样子。”
堇阳眼睛一酸，用力的点了点头。
远处古琴声音悠长，后宫之中，到处都挂着素白的麻布，看着让人莫名的心中难受。
可有些人，却是欣喜着一边侍弄着参加祭祀送葬的孝服，一边开心的为自己的未来筹谋。
石悠然就是其中之一。
“如商姐姐，你瞧着，这件怎么样，虽然颜色是白色的，可是花纹精美，丝绸细腻，是找镐京城里手艺上佳的师父，连夜做出来的，你瞧瞧怎么样？”石悠然试着衣服，兴奋的对旁边的锦如商说到。
锦如商皱了皱眉头，一脸无奈的看着石悠然：“大王刚刚失了爱妃，你不与君分忧，却在祭祀之礼上穿的花枝招展。你觉得大王会怎么想？”
石悠然眉头一皱，便将衣裳七手八脚的又都脱了下来：“如商姐姐，你说的对，说的对。”
锦如商无奈的摇了摇头。
石悠然又问道：“诶，你说这贵妃娘娘死了。大王是不是就开始对我们其他人感兴趣了？”
“你想承恩？”
石悠然点了点头。
“想承恩，就去找他啊，这几日大王把自己关在香兰殿，他也插不上什么话，想找他去香兰宫，一定找得到。”
锦如商故意戏弄她。
“诶呀，如商姐姐，你说的什么话。”
“好了，这人才刚刚死去，哪里有这么快，安心呆着吧。”
石悠然嘴巴一撅，便不再理她了。
锦如商看着石悠然的模样，心中却已经盘算出了自己的计划。
人死如灯灭，自古痴情皆无情，况且，你是这天下的王，情又有多深多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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