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一靠近，马脸人就感应到了，一个转身，正面迎上妖怪。
我想马脸人应该也不想这么干，这都是被逼无奈，要是以速度逃跑，几乎是不可能。
妖怪到了马脸人身前，忽然沉了下去，水面再次出现一个漩涡，我也经历过一次，这漩涡就是妖怪弄出来的，只是这次出现的漩涡更大，直径足有七八米，一下子就把马脸人吸了进去。
靠在大船边的小木船和快艇一被旋进去，立马就散架了。
于黑陀睁大眼睛，忽然说道：“原来船是这么沉的！”
我没心情和他讨论这个，问道：“有什么办法把人救上来？”
于黑陀缓缓摇头，说道：“这么大的漩涡，船都不能靠近，更别说人了。”
他说的是实情，我只有干着急的份。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马脸人并非是待宰的羔羊，他一手似乎抓住了妖怪身上的长毛，让妖怪一时无法攻击。
在飞速转动的漩涡中，马脸人和长毛怪物巨大的身体在漩涡中时隐时现，偶尔露出的丑脸依然冷静。
可是好景不长，马脸人和妖怪忽然间都不见了，漩涡也渐渐消失，水面泛出几道红水。
有人就嚷道：“他死了！”
我脑海中‘嗡’的一下，他死了？
可以说，马脸人现在就是我的精神支柱，没有他，我想找到爷爷连一点把握都没有。
于黑陀也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也认定马脸人已死。
整个河面再次安静下来，妖怪自然是勇猛无敌的，可是马脸人还是死得很可惜。
‘哗啦’一声响，一人出现在船舷边，拉着绑在船面的轮胎，腾身而上。
是马脸人！
他居然还活着。
我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他身前已被鲜血染红了，几道伤痕深可见骨，一般人伤成这样，痛也痛死了，但是马脸人神色平静，好像都不知道自己受伤一样。
我赶忙跑过去，却不知道该问什么。
于黑陀喊来沙帮郎中给马脸人治伤，却被马脸人拒绝了。
马脸人对我道：“我们走！”
我完全被他镇住了，很听话地跟着他走。
沙帮帮众让出一条道，都静静地看着我们，眼神中多了一丝崇敬。
我们要飞艇送我们回岸上时，于黑陀喊来一条大船，亲自送我们。
他这么献殷勤，肯定有事相求，果然开到一半，于黑陀就忍不住道：“不知道两位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马脸人要去哪里，就看着他，可是马脸人却闭着眼休息，根本没打算说话。
于黑陀也很尴尬，以他沙帮二当家的身份，恐怕从没受过这般冷遇，他也是个粗莽汉子，这时不得不硬压着脾气，咳嗽一声，又道：“白二人已经死了，你们是他的帮手，这事你们还得接着。”
马脸人不说话，我也不敢多话，就那么傻坐着。我只希望快点靠岸，见过妖怪这般厉害，傻子才会接着。
马脸人忽然睁开眼，淡淡地道：“你放心，这事我们接着了。
我一愣，他受伤上岸，立马就走，我还以为他放弃了。
于黑陀自是大喜，说道：“那就好。”
马脸人又道：“不过，我们有个要求。”
“请说！”
他还有点慎重，害怕我们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马脸人对我点点头，我就把自己的事情说了。
于黑陀听完，就道：“这事好办！我这就吩咐手下现在去查。不是于某自夸，在淮河两岸，还真没有能难倒沙帮的事，就算是找一只螃蟹，沙帮也能把它找到，何况是一个大活人？”
我连忙向他道谢。
于黑陀顿了顿，又道：“两位知道帮我们打捞东西，大当家开出的条件吗？”
我点点头。
他突然提这事，是想笼络、诱惑我们，好踏踏实实地帮他捞东西，可我真的没有多想其他，打断他道：“你帮我把爷爷找到，其他就算了。”
于黑陀露出一丝笑来，道：“老蚌村本就属于沙帮势力范畴，出了这事，就算你不说，沙帮也会管的。”
听他已经答应了，我也放心了，又问道：“水里那到底是什么妖怪？”
于黑陀道：“我也不知道，我还正想请教你们呢。”
我苦笑道：“我在淮河边生活了二十几年，别说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
于黑陀也道：“出了事情之后，沙帮找了很多人问，都说不知道。”
马脸人忽然道：“那是水妖无支祁！”
“无支祁？！”
我和于黑陀都愣了，无支祁是传说中的江淮之神。
在神话里，无支祁被治水的大禹捉住后，鼻孔穿上铃铛，被压在淮河南岸的一座山脚下。
难道那怪物真的是无支祁？那可是神话里才有。
马脸人也皱了皱眉头道：“无支祁早就绝迹江河，这畜生是从哪跑出来的？真是奇怪了。”
眼见靠岸了，于黑陀命人拿来衣服，马脸人不再推辞，把衣服换了，然后下船离去。
于黑陀带着几个帮众，还想跟着我们，都给马脸人毫不客气撵走了。
我一直憋着一句话，见走远了就问道：“如果水下妖怪真是无支祁，你有办法对付它吗？”
又补充道：“你换衣服的时候，我可都看见了，你身上的伤都是被无支祁抓的吧。”
马脸人依然走自己的路，淡淡地道：“无支祁当初是怎么被制服的？----别以为只有大禹能做到。”
我哭笑不得，他还真把大禹抬出来了，大禹可是圣人，而且这都是哪年哪月的事了。
马脸人带我来到了城郊，我这才知道原来这里已经是金陵城了，沙帮沉船的地方其实已经不是淮河，而是长江了。
更让我意外的是，马脸人要找的居然是一家棺材铺。----棺材铺和无支祁能有什么关系？
马脸人要找的棺材铺，乃是金陵城百年老铺----棺材王家。
这样的百年棺材铺，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太多，我们随便打听一下，很快就问到了，只是路途有点远，兜兜转转，到了半夜才到达。
王家棺材铺在僻静的城郊，却有着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内院外不植一树，只有一些花花草草，院门两侧各挂着一块桃木板，木板都已经黑了，板上写着一副对联：
奈何桥上莫回头，阎王殿里少思乡。
马脸人领着我直接就走了进去，屋里油漆味很浓，令人闻之皱眉。
一个年轻伙计忙道：“请问有事吗？”
马脸人也不回答，一路走，一路看着房屋各处，有时还会伸手摸一下门窗，好像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
年轻伙计拦着我们，显得很不高兴，忽然看清马脸人的长相，顿时难掩惊讶神色，捂住嘴巴说不出话来。
马脸人绕过他，穿过大院，继续往后面的屋子走。
这是一座老式院落，大屋又叫正堂，是屋主人所在，我们进去的时候，一桌人正在吃晚饭，有男有女，以及两个孩子，是一家人。
男主是一个小胡子，正对着我们坐着，看到我们进来，站起来还想说话，忽然看到马脸人的脸，便呆住了，手里的筷子吧嗒掉了。指着马脸人，半晌才道：“你，你，你……。”
说了三个你，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可见有多震惊。
我心里奇怪，看到马脸人至于吗？不就长得怪异点吗？人家马云还像咕噜呢。
当我顺着马脸人的目光，看到堂屋正中挂着的一副画像的时候，也瞬间惊呆了，因为画像上，画的就是马脸人自己，那长长的马脸，凹陷的眼窝，还有高高如竹竿一般的身子，绝不会有第二人。
画上还有一行毛笔字，写的是‘家主画像’四个字。
堂屋正中挂着画像，除了神仙之类的，一般都是纪念死去的亲人，而且必须得是家中长者，才有资格。
可画中明明就是马脸人，他一没死，也不是什么长辈，挂着他的画像，莫名诡异。
马脸人望着画像，问道：“王富贵在吗？”
小胡子慌忙道：“义父已经去世十多年了，他走之后，交给我打理棺材铺。”
马脸人点点头，说道：“你不用理我，我取一件东西就走。”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站住道，“把那幅画给烧了吧，我还没死。”
他这话等于证实了，原来画上真的是马脸人本人。
马脸人又往后院走去，我跟在他后面。
后院相当漂亮，满庭花树，中间还有一个池塘，池塘边有一座白石凉亭，很典型的江南风格。然而在角落里，却放着一个石头棺材。
这样的一个石头棺材少说也有千斤，看它结构似乎还是密封的，不知道放这儿有什么用，肯定不可能是观赏。
棺材显得很干净，看来平时也有人清扫。
马脸人在棺盖上摸了一把，棺盖缓缓打开了。
见到这个棺材的时候，我还在想，是不是里面也有人？就像我在坟墓里找马脸人一样。棺盖打开的时候，里面只是放着一件叠好的黑色衣服，以及一根黑色细铁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