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在想什么？”菁人一边随了她慢慢走着，一边轻声问道。
“在想你。”楚神鸢把玩着腰上的琉璃坠子，淡淡道。
“奴婢有什么可让小姐费神的？”菁人浅笑。
“在想你私下做的，虽是对我有利，但擅作主张，是该奖还是该罚。”
菁人面色微微一动，苦笑道：“小姐是何时发现的？”
“刚走出那里屋子的时候。”楚神鸢垂下眼道。“文氏谨慎，若要做事必定不留痕迹，又怎会如此容易叫人寻到踪迹？况且她不过一深宅妇人，又如何知道这些东西？”若是有，怕早先便用来对付自己了。楚神鸢心底一片清明。
这个小姐，当真小看不得。
菁人心下苦笑，曲了膝道：“小姐聪慧，那汁液是奴婢抹上去的，奴婢适才遍寻不见痕迹，又念及小姐似乎十分有意把这位容夫人拉进来，才斗胆做了。”
楚神鸢定定看她半晌，复转身继续往前行走，菁人心中忐忑不安，只能随着。
“容夫人的心底早已对文氏有所怀疑，在你找出来那枕头时便更确定了她心里所想，她才会愿意和我一起对付文氏，你做得很好。”楚神鸢抬手摘下路边开得艳丽的花朵握在手中，见她面上一片不安之色，便出了声道：“我不会责罚你。”
菁人心下一定，又想起那个容夫人，不由问道：“那容夫人当真可靠么？她将来若是反噬了怎么办？”
“反噬？”楚神鸢眯起双眼，手指微微收紧，那花朵便被揉碎了从指间滑落下去。“西域有控蛇令其起舞之人，为防毒蛇反噬，控蛇之人往往握其命脉令其舞，她若敢反噬，我定然让她如那被握了命脉的蛇一般……生不如死。”
菁人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冰冷，心底不由一凉。
……
从睡梦中醒来，楚神鸢抬眼看一眼窗外，淡淡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大小姐，已快到晚饭时辰，家主身边的管事来过，问大小姐可要去前厅和家主夫人一同用饭？”那丫鬟轻声道。
去前厅用饭？
楚神鸢微微一怔，不由扬起了唇。
她上一世嚣张跋扈，楚问潭自然不待见她，平日用饭都是让人端了到她院子里以免见了她闹心，现在却打发了人来让她去前厅，看来那汤，是起作用了。
“让人回了父亲，我换了衣服一一”她声音一停，视线触及手上伤口，改变了主意。“说我可能晚些去，父亲辛苦了一天，让父亲到时辰便先用罢。”
“是。”那丫鬟奇怪的看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小姐醒了？”菁人在里间整理东西，听她的声音便走了出来拿了衣服侍候她换衣，却被她拒了。
“那药汁是你抹上的，容夫人那儿便定然还有其他的肮脏东西，你何时寻了时间告诉她让她搬离那儿。”
“是。”菁人轻声应道。
坐在镜前，楚神鸢拿起木梳，黑色长发柔软的缠绕在指间，菁人看着她微微一怔神，跪在她身后道：“小姐真是美呢。”
“我现在不过十多岁，哪看得出什么美不美的。”楚神鸢闻言，手中动作顿了一顿，柔韧的发丝便失控勒进了肌肤里。
她的容貌承袭了母亲，出色自然无法否认。
她犹记得上一世里，楚云莺同一世家的长公子互生爱意，那长公子约定了上门提亲，却不防男人都是一个德行，见了楚神鸢之后竟生生改了口要求娶她，他的父母因了楚神鸢为楚家长女竟也顺势而改，楚云莺因此被气得失了理智，就在当夜带了丫鬟要强给她灌下剧毒的孔雀胆。
那剧毒的药汁被熬得滚烫得灌入她的喉咙，几乎将她烫哑。
明明是别人的错，楚云莺却那样不分对错的都归咎到了她的身上。
下意识伸手摸索着喉咙，没有一丝疼痛。这一次，她还没有被灌下那剧毒的东西。
“小姐……？”见她动作，菁人奇怪的偏了偏头。
“……没事。”楚神鸢回过神，站起了身。“陪我去厨房。”
“是。”菁人站起身，曲了曲膝。
倘使她只做那一次，不久之后，楚问潭便会淡忘了去，况且她的意图，可不只是让楚问潭喜欢她这个长女。
楚神鸢垂下眼，手中的动作越发的快了。
一刻钟后。
瞧了眼窗外，彼时大抵刚到晚饭时分，时间正好。
将做好的汤盛在汤盅里，楚神鸢让菁人端了往外走去。
刚一走近前厅，只听厅里传来笑语阵阵，依稀可辩或是楚云莺的稚嫩童嗓，或是文氏带着江南柔软风味的声音，听在她的耳中，是真的极为讽刺。
楚问潭，文氏，楚云莺。
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而她是永远被排除在外，而云砚，即使作为长子的他必须在前厅用饭，却也永远是默默的用饭，她和云砚，宛如这个家里游走的陌生人。
楚神鸢一顿，抬脚走入前厅。随着她的进入，前厅的声音暮然而止。
“长姐？”云砚眼中一亮，兴奋的要从座位上站起。楚神鸢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乱动，径直走向了楚问潭。曲膝行礼：“父亲。”
“你来了？”楚问潭淡淡道。
“女儿做了些东西，请父亲见谅。”楚神鸢轻声道。
楚问潭抬眼看了她身后菁人手中的东西，口气不由软了几分。“又做了汤？”
“父亲白日辛苦，母亲掌管家务也不易，女儿只是做力所能及之事。”楚神鸢垂了眼轻声道。
楚问潭原是对她打发人来告知她要来用饭却又不按时到有些不悦，此时此地那不悦便也作烟消云散，温声道：“你做了什么？”
“女儿手艺拙劣，加之暮春犯困，待到想做些什么时才发觉时间不够了……只胡乱做了些，请父亲见谅。”楚神鸢取了碗盛了汤放下，便转身去为文氏添上，文氏压了她的手，面上带了几分笑意道：“你有这份心便够了，先去用饭罢。”
“女儿为母亲和云莺盛了便好。”将眼中冰冷掩下，楚神鸢垂了眼道。
“云莺是你幼妹，身为幼妹的哪有叫长姐添汤的道理？好孩子，快入座罢。”文氏强含了一丝笑意道，她生性多疑，若往日嚣张跋扈的楚神鸢文氏还可以不动声色的打压她，偏生楚神鸢今日如此有礼，她心中不由有些不安，若楚神鸢打定了主意往里面加些东西和她玉石俱焚不是不可能，她自然对楚神鸢递来的东西千般提防，但云莺幼小无提防，她只能千方百计的拦下来。
楚问潭不悦的心本因了那汤而缓和起来，此刻见长女改变妻子却百般阻拦，心底不悦不由再度浮起，冷声道：“我但不知你身子如此娇贵，连汤都喝不得。”
“这是哪里的话？”听出他的不悦，文氏含了一丝了笑意道：“我也正想尝尝神鸢的手艺，只是让神鸢像个丫鬟似给妹妹添汤，始终是说不过去呢。”文氏一边说着一边抬了手去接，未防身旁的楚云莺忽然从座位上站起，伸手便狠狠将楚神鸢推开。
楚神鸢被推开的激烈动作，那滚烫的汤水悉数洒出，落在皮肤上一片灼热的疼痛。
楚神鸢下意识后退一步跌倒在地上，唇角却不由自主的扬起。
“长姐！”云砚脸色发白，飞快的从座位上下来去扶她。“你疼不疼？长姐……”云砚此刻红了眼，看着她露在袖外的手腕一片红肿。
满眼都是云砚小脸上的担忧之色，楚神鸢轻轻摇头，靠在他的肩头，道：“云莺，姐姐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楚云莺冷哼一声，撇过头不看她。
“云莺！”文氏面色微变，在心中飞快的权衡过后对了女儿怒喝。“你怎如此对长姐？”
“她要谋害母亲！”被一向宠自己的母亲呵斥，楚云莺委屈的眨眨眼，这般稚声道。
前厅里，倏地一静。<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