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眉入发，一双眼也清雅如画，出色的容貌会让人不自觉的响起滴落在雪白宣纸上一滴淡雅水墨，弥漫着清华的气息。
这个人，即使是死，楚神鸢也绝不会忘记。
“神鸢不栖于凡木。”当年只因了这一句，她被囚禁了整整五年，明明她是楚家的嫡长女，也因此受尽折辱，直到她十九岁被一杯毒酒毒死。
神鸢不会栖于凡木，唯有落于皇室贵枝方可与之相配。这句话，在别人看来是奉承，是讨好。但精明如楚问潭，早已听出了其言外之意。
只因了他的一句话，她的人生被彻底颠覆。
“楚小姐？”女子看她一眼，不由蹙眉唤了一声。
掌心肌肤被指甲掐破的疼痛唤回楚神鸢一丝理智，她低下头，轻声道：“楚家长女拜见偃家主。”
“你识得我？”清淡的声音响起，那人淡淡道。
“偃家主青年才俊，天下谁人不知？”楚神鸢道，她低垂着头，掩去了只有自己知道的冷意。
偃氏家主偃墨声，系原偃家家主长子，原偃家主宅心仁厚，却不谙家族争权之道被一支分支害死，本家血脉凋零，族权旁落于分支血脉，当时尚且是一介少年的偃墨声一手掌握了大局，最终在穆帝的支持下以弱冠之龄登上偃家家主之位，是大历第一位由帝王扶持承认的大家族之主。
楚神鸢看了眼车窗外，女子见她视线所及，道：“妾身在此处订了些东西，方才命婢女去取了，稍后便可送楚小姐回贵府。”
“不必了。”楚神鸢携了云砚站起身，“马车既已停下，我等便不相扰了，多谢刘夫人。”
她说罢带着云砚下了车，偃墨声虽不是设计陷害她的人，却至少也是推波助澜的元凶之一，她所有的痛苦至少是由他给与了一半，与他在一处，她一刻也不想多呆。
目送他们离去，她回头看见那清隽的男子，不由蹙了眉：“是妹妹看错了吗？”那明明只有十一二岁的楚家长女看着家主的眼神，分明是极深刻的敌意。
“你近日太过劳累了……白霜。”偃墨声淡淡道。
偃白霜细细瞧了他片刻，点一点头，就着马车内铺着的垫子闭上了眼。
他抬头看一眼车外，吩咐了车夫将帘子放下，垂下眼，修长的手指慢慢拭去了手中簪子上的最后一缕血迹。
下车寻着了菁人一同回府，所幸后门并未合严，因了自己院里有个文氏的刻薄丫鬟银蔻，云砚缠着要和她说话不肯回去，楚神鸢无法，只得将他留在了偏间。
是夜。
菁人替楚神鸢摘下耳坠，一个丫鬟挑帘看了一眼，见楚神鸢和菁人都在，便走了进来。“大小姐。”她曲膝行了礼，又道：“奴婢是家主身边的，家主听说您带着公子从后门出去了一天，差奴婢来问问。”
楚神鸢用巾子抹了唇上残痕，菁人看她一眼便知晓了意思，带了那丫鬟出了屋子，“今日公子有些个不懂的功课，想知道得紧，但因了是公子生诞，虽不用出去却也不好明着将客人丟在府中，大小姐才带着公子从后门出来去了许大儒的家……”她说着从袖中掏了一锭碎银给她，轻轻道：“看姐姐平日辛苦，这点儿钱便拿去买些胭脂衣裳罢。”
虽未明说，那丫鬟也知道是大小姐给的，她平日来传信儿，大小姐可从不会因为她在家主身边侍候就高看一眼，暗暗在心中纳闷这大小姐怎么突然知晓了人情世故，也还是不动声色的收起来，一面矜持笑道：“公子也是好学，家主定然不会怪罪。”
说罢便转身去了，菁人看她走了，方才松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屋子。
“不需去与许大儒说说么？”菁人道。
“不用。”楚神鸢卷起一缕发淡淡道：“许大儒为人刻板严厉，楚……父亲不会去自讨没趣，况且云砚好学，他面上也有光。”
这番话当真是把家主的心猜了个准，菁人心下苦笑，继续为她摘下头上的钗环，忽然一顿，有些惊讶道：“小姐头上的簪子呢？”
楚神鸢卷着发的手指忽然一颤，道：“什么样的？”
“就是那支寒梅傲雪式样的玉簪。”菁人看一眼妆台上没有，道：“小姐今日只戴了一支簪子，怎么不见了？”
楚神鸢十指收拢，心底已是一冷。
寒梅傲雪的式样……正是她用来杀那个男人的那支。她是第一次杀人，心中惊惶竟忘了将那簪子拾回来。
“小姐知道那簪子在哪儿？”看见她的神色菁人问道。
“那簪子……”楚神鸢顿了半晌才道。“被我惊慌中丢下了……”
菁人见她面色不虞已是起疑，跪坐下来道：“小姐可否告诉奴婢，怎么回事？”
楚神鸢定定看她半天，终是开口，将一切告诉了她。
菁人微怔，回过神，面上已是微微泛了白。
簪环等大家女子的私人细软都是专门定制的，既是为了防丫鬟偷主子东西，也是为了防止大家族的女子与男子私下授受，楚神鸢那支簪若让人拾去，被污蔑与他人有私情还小，若是被查出那簪子的主人杀了那男人，那将是楚神鸢一生都无法抹去的污点。
而她作为楚神鸢近身侍奉的丫鬟，自然也逃不过。
菁人垂眼想了片刻，视线忽触及梳妆台上一支兰草式样的玉簪，忽然有了主意。
楚神鸢正出神时，只听什么被摔碎的声音，她回头去看，只见菁人走过来。
“奴婢手拙，在替大小姐梳洗时竟失手摔碎了小姐的玉簪，请小姐责罚。”菁人在她面前跪下，将手中碎簪递到她面前。
那簪子已经被摔碎，几乎难以看出之前是何式样，只有晶莹剔透的碎片在昏黄的灯光下流转着幽幽的光芒，证明着它的珍贵。
楚神鸢定定看菁人半晌，慢慢垂下眼，几不可闻的道：“谢谢。”<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