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祯对武英殿的一帮皇帝智囊说：“相逢不如偶遇，择日不如撞日。大家平日工作蛮辛苦的，朕今天做东，请大家到洛阳城西喝酒。宰相说西北闹饥荒，已经有很多难民流落到洛阳，我们正好可以去看看事态有多严重。”

　　王安石、张居正等人答到：“皇上相邀，臣等受宠若惊。臣等就随皇上一起去城西看看。”

　　几辆马车，大家换上便装，就离开皇宫出发了。吃饭是一个方面，体察民情是重中之重，所以元祯一行人当然是离洛阳城中心越远越接近城郊越能真实了解到饥民现在所处的状况。

　　经过一个小时的马车，众人出了西阳门。洛阳城比想象中的要大，众人算是远离了洛阳城的富人区，来到洛阳城的穷人区，这样能很接地气近距离观看饥民情况。

　　出了西阳门，这里还算不上是洛阳城的郊外，算是城乡结合部的地带，这里生活着众多在社会底层度日的人民。

　　高高坚固的城墙门口伸出一条宽大平整的青石铺就的官道，往前行走两百米处就坐落着一间规模不大不小的客栈，客栈前面被设计成一个小茶寮，茶寮里都是暂时歇脚的人，大多是商旅，一大帮人群中还有七五个服饰不同的胡商。

　　在茶寮中间忙活的小二甲一见到元祯、王安石、张居正等人过来，虽然元祯他们穿着日常衣服，但是识人无数、精明能干的小二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元祯等人非富即贵。

　　小二甲一脸热情地迎上来，说：“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元祯说：“打尖。”

　　小二甲又问：“几位客官是要在外边还是里边用饭？”

　　元祯说：“我们就在你们客栈二楼要一个靠窗的雅间，把你们店拿手的招牌菜都上一份。”

　　小二甲一听，心里很高兴，来的是几位款爷啊！小二甲连忙请元祯等人上楼。这个客栈一共三层楼高。

　　元祯等人在小二甲的导引下，走上楼梯，二楼走动的客人并不多，并不热闹。可能商人都是做生意的，往返洛阳和其他地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个客栈打尖的人多，在这里住宿的人少。大家图实惠，所以客栈前面小小的茶寮反而坐满了人，客栈宽大的里头反而有些空荡荡的。

　　元祯等人在二楼临窗的酒桌边坐下，视线正好可以把这条官道附近的情形看个一清二楚。

　　元祯等人刚坐下没多久，楼下就有一群饥民走到茶寮外边讨要水和食物。这家客栈，小二杂役加上老板一共有七八人，人流量很多，生意还是很不错的。

　　掌柜正好在茶寮，厌恶地说：“去去去，我们店小，没有东西施舍给你们，请你们去别处乞讨，别妨碍我做事。今天你们已经是第十三拨人了，还要不要人开门做生意？”

　　流落到洛阳的饥民大多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乡邻，拖家带口的，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怕被人欺负，所以通常都是结伴出来行乞。身上穿的衣服肮脏发黑不说，而且很破烂，还有很大的臭气味，就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一样。

　　掌柜当然有理由讨厌这群饥民，因为他们站在他的门口，太影响他生意了。

　　一个头发乱糟糟、面容很沧桑、好像好几天没洗脸一样、年龄很大的可怜妇人哀求道：“掌柜，你菩萨心肠，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我们一行人从边塞一路行乞到这儿，我们村几百人现在就只剩下我们十几个人。我们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实在饿得受不了。你就行行好，哪怕给我们每人一碗粥，我们都会铭记你的大恩大德，以后报答你。”

　　掌柜很无情地说：“你们赶紧给我走。我不是什么菩萨，你们每一次都说自己多么多么地可怜，我早就听腻了。休想用这些套话博取我的同情心。你们村死多少人，你们有没有饭吃，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又不是我害的。你们要骂就骂老天，要找就去找官府。我这不是救济堂，也不是收容所。还想我给你们一人一碗粥，想得美。你们一来就是成群结队地来，每天来十几二十拨，还不吃穷我？赶快有多远给我走多远，我招惹不起你们这帮人。”

　　掌柜懒得跟这帮人费口舌，他们只要看你不走，就会心存侥幸，会一直苦苦哀求你。掌柜碰到多了也就学乖了，不搭理他们。他们见讨不到什么食物和水，一会儿也就自动离去了。

　　掌柜转身便要回客栈里头，谁成想这群平常胆小怕事的乡巴佬今日胆儿肥了。老妇伸手抓住掌柜的衣服，跪着请求说：“掌柜，你就发发善心吧。我们今天已经讨了很多地方都没人给我们食物，我们大人没吃不要紧，可是我八岁的女儿已经不能在没有东西吃。你就行行好，给我们村的孩子们每人施舍一碗粥。”

　　元祯等人被下面的动静惊扰到了，头便探出窗子看楼下发生了什么事。

　　老妇看了一眼自己骨瘦如柴的女儿，眼里满是心疼与泪水。

　　八岁的女儿？元祯顺着妇人的目光看着这群面黄肌瘦、悲惨可怜的饥民当中的一个小女孩，小女孩骨瘦如柴，人群中身高最矮的一个，因为长久没进食，眼窝都深陷下去，嘴唇都干裂结皮了。胆小，很怕陌生人的样子。

　　原来这妇人是这小女孩的母亲，元祯还以为她是她奶奶。元祯感觉自己的心被刀子在猛戳，为什么人间会有这么多悲惨的事情在发生？流落到洛阳尚且如此，其他不富庶的地方就可想而知了。

　　掌柜心肠已经坚硬如铁石，不但没有一丝同情，看着妇人枯槁脏兮兮的手眼神之中充满嫌恶，他一把大力推开妇人，说：“给我起开，脏了我的新衣服！我看你们就是一群蝗虫，我又不欠你们的。现在不给你们，你们想抢了是吧？我可告诉你们，这里是天子脚下，是有王法的地方，轮不到你们这帮刁民撒野！”

　　妇人被掌柜恶狠狠地推开，身体本来就很虚弱了，居然昏迷在地上、不省人事。小女孩连忙跑到妇人的身边，哭着喊着：“娘，你怎么啦？娘，娘，你不要有事，快醒醒......”

　　元祯看不下去了。这时小二甲已经端着菜走上来了，笑容满面地说：“诸位客官不要被这群难民影响了心情。这群难民就是贱，哪里不好讨，偏偏选择我们这里，每天来个十几二十趟，谁受得了？你们要的菜.......”

　　元祯回头怒斥小二甲，说：“你给我闭嘴！一点同情心都没，你还是不是人？”

　　小二甲吓得连忙不敢说话。

　　这下饥民被激怒了，群情汹汹瞪视着掌柜。

　　被一帮饥民这样愤怒围观，掌柜还是有些害怕，说：“你们想干嘛？仗着人多就想为非作歹啊？我可不怕你们，我妹夫可是洛阳城的铁铺头，只要我一报官，你们就.......”

　　元祯等人已经下了楼，元祯叫住掌柜，说：“掌柜。”

　　掌柜听元祯脸色不悦地喊叫他，他身后的人个个器宇不凡，像是当大官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他们。

　　掌柜带着疑虑问：“客官，你们是？”你们要做什么？

　　元祯说：“把他们都请到里面吃饭，饭钱我出。”

　　掌柜知道他们不是来闹事的，心下大安，但是......掌柜说：“这位客官，可是你看他们身上都脏兮兮的，要是他们进去吃饭会影响到其他客人……”

　　元祯大怒，说：“你开门做生意，来往都是客人，你凭什么狗眼看人低、这么市侩？给我在一楼弄一个包间，请他们进去吃饭，并给这个妇人道歉。”

　　元祯虽然年纪不大，可是说话自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威严。

　　掌柜估摸着这是哪来爱多管闲事的混世魔王，反正他出钱，自己可不能跟钱过不去。

　　掌柜连忙赔笑道：“是是，客官说的是。我这就向他们道歉。”

　　掌柜对门口的难民说：“各位远道而来的老乡们，我刚才的行为确实是过分，我大错特错了。希望你们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这种人一般计较。各位，快里面请。”

　　掌柜又喊到：“张三，赶快出来把这位大姐扶到里面去。李四，快去把静安巷的孙思邈大夫请过来给大姐看看。”

　　啧啧，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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