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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七章 福祸相依情浓时(中)

江山梅蕊嫣 姑苏妍冰 11349 2022-11-24 17:41

  是夜,琴声从鸿儒阁阵阵飘来,奚梅专心地描着她的并蒂莲花的花样子,姝娈在一旁伺候着,葛诚和卢振也已经出了院子。朱棣悄悄问三宝:“大师那边怎么说?”

  三宝轻声回道:“大师沉吟许久后,说他最近觉得身上不大好,不知王爷肯不肯送一支上好的人参给他?”

  朱棣只觉得太阳穴突地一跳,那是他的父皇啊,纵然这么多年来父子之情早已被分分算计,母妃也是因莫须有的猜忌在他初降人世就惨而离世。可是自己毕竟是父皇的血脉啊!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传话给大师,容本王想想。”

  三宝继续回禀:“还有苏州的密函,阿蕊姑娘那边并无异常。只是前些日子,回绝了王家茶楼那个小掌柜的心意,对了,就是清明节那天。”三宝说这句话时,因是躬身在朱棣身后,加之又已过入夜时分,朱棣并没有发现三宝如何一脸的松快自在。

  朱棣只简单的“唔”了一声,说了句“继续留意。”

  一连十几日,众人在折香苑相处融洽,朱权也曾笑言:“记得还是母妃在世时,在母妃宫里头,母妃偶然兴起也会邀侍女内监一起坐下来用膳。那时候小,觉得人多吃饭热闹,也格外香些,后来渐渐大了,母妃也去了。刚就藩时只觉得大宁苦寒,成日里就喜欢往四哥府里头跑。如今在四哥府里头又是一住就这么些日子,四嫂亲和得让小弟觉得像家人。”

  一句话反倒提醒了奚梅,她想起朱棣答应她成婚后接阿蕊过来的,问道:“朱棣,你说接我妹妹来的,何时去?”

  朱棣脑子转得也挺快:“思来想去,接你妹妹我不放心别人。原想着让三宝亲自去,可之前为了我们大婚的事情,三宝也忙坏了,所以打算让他先休息几日再启程,如何?”

  朱权问道:“四嫂还有个妹妹?”

  奚梅点点头:“并非是我的亲生妹妹,那年她才十岁,被我遇到,瞧她可怜,大冬天的冻得直抖,长得又可人,尤其是一双眼睛,叫人挪不开眼。我没有兄弟姐妹,便央求好婆也就是我的祖母收留她与我作伴。”忽地似想起什么来道:“十七弟,阿蕊从不爱留指甲涂丹蔻,她总说喜欢做菜留了指甲涂了丹蔻不方便。你说女子练琴的极少,如今细想,我初初见她时,她那双手倒像是练过琴的,与你仿佛有几分相似呢,只是从未听她提起过。”

  “哦,”朱棣和朱权都来了兴致,只听奚梅继续道:“我收留她时她已经在街头流浪了很久了,自己连名字都记不得了,更何况是其他事情呢!”

  朱棣不再追问,朱权兴致勃勃道:“如此说来,四哥当真要早点接来。若真是幼时练过琴,如今再有机会弹一曲,说不定就能想起什么来了呢!”

  奚梅道:“阿蕊做菜才好吃呢,她那双巧手给她个白瓷盘子她就能摆出一朵花儿来,又香又好看又好吃。当年刚到我身边时,学绣花一学就会了。你们都没福,三宝是见过我妹妹的,也吃过我妹妹做的菜。”

  于是朱权又问三宝:“真的吗?那三宝你快去把她接来,四嫂的妹妹,必定也是个妙人儿。”

  朱棣直打岔:“吃吧你就,一听见有妙人儿就来劲,跟听见有好琴一副德行。”

  如此叙过,也就散了。当夜,朱棣就对三宝吩咐:“你亲自去暗卫中挑一个最得力的人去查,把二十五年到二十六年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大大小小,通通查清楚,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三宝领命后退下了,朱棣转身进了折香堂,奚梅坐在右边耳室的那张藕荷色绒绣垫杨妃榻上,绣着她自己的并蒂莲,姝娈在一旁帮她捻线。奚梅一边绣一边自己哼着小曲儿:

  “小小荷包双是双线飘,妹呀嘛挂在郎腰,妹嘛挂在郎腰。

  小是小荷包,小是小吊刀,荷包吊刀嘛挂在郎腰。

  小是小情哥,等是等等着,不呀等小妹嘛要等哪一个。

  荷包绣给小哥带,捎呀信小哥嘛买线来,捎信小哥嘛买线来。

  红绿丝线多多买,郎要的荷包嘛绣起来。

  哥戴荷包街前走,小阿妹随后嘛紧紧跟,小妹随后嘛紧紧跟。”

  吴侬软语的独特韵味被奚梅唱得慵懒无心,朱棣听得心神一荡,只站在门口凝神望着,忽见奚梅露出贝齿一笑对姝娈道:“总算是绣好了。”他回过神来,这才举步走近道:“绣好了吗?让我也瞧瞧。”

  说着脑袋便凑了过去,一朵花开并蒂的紫色莲花相依相偎盈然于一汪春水之上,两尾小小的锦鲤被奚梅绣的欢畅,栩栩如生。朱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笔锋苍劲有力,也被奚梅用浅金色的丝线绣得骨骼清奇。朱棣赞道:“真好看。”奚梅打了个呵欠婉转而笑道:“我也觉得用浅金色来配这个紫色很好看呢。”

  朱棣将她手中的绣绷拿开放到一边对姝娈道:“时候不早了,你先退下吧。”姝娈行了个礼退下。

  朱棣牵着奚梅到妆登上坐下,替她松开发髻道:“你刚刚唱的是什么,再给我唱一遍。”

  奚梅自他手中接过梅花簪,轻浅地笑:“我还会唱什么,不过就是些家乡的小调而已,刚刚那首叫《绣荷包》。”

  二人换过寝衣,灭了烛火,并头夜话:“世人都道龙生九子,果然所言不虚。”

  朱棣奇道:“怎么说?”

  烟夜中,奚梅带着坏笑:“你之前那个什么第十九个弟弟,活脱脱一个十足十的登徒浪荡子。反观你这第十七个弟弟倒跟他大不一样,通晓诗词,看上去永远都是温谦如玉的样子,人长得很是风流儒雅呢。”

  朱棣搂过她道:“那我呢?”

  “你呀!”奚梅故意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忽然一个转身往床里头一缩,“就是个色中饿鬼。”

  朱棣一把将她抓回来气笑道:“有哪个夫君对自己的妻子不色的。”

  奚梅低声一笑轻轻地捶了他一下,正欲开口说话,他的唇已经覆了上来。紧接着奚梅再难说一句完整的话来,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和她微微的娇喘之声。

  说来也怪,清明时节北平倒不曾下过多少雨,快到端午时,反倒又急又猛地下起雨来。

  连着断断续续地,一直到了端午节后,朱权向朱棣无奈苦笑道:“听说北平的端午甚是热闹,讲究捉虾蟆取蟾蜍,用针刺破蟾眉,将蟾蜍汁挤出。去年来时也是端午,可是日日被四哥拘着不得空,本想着今年说不定有机会瞧瞧。蟾蜍可是一味珍贵的中药,可拔毒、消热、消肿,琢磨着今年端午时亲自研习一番,谨儿身子不好,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如今看来怕是不能了。”

  朱棣眼中含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道:“十七弟近年来是越发的兴趣广泛了,眼下连岐黄之术也钻研上了。”

  朱权郝然道:“就藩时谨儿就十分不服大宁的水土,府里头良医所的一众人等也是束手无策。不管是否是自己属意的,总是父皇指的婚,名分上的宁王妃,所以闲来无事翻翻医书,积年来自夸一句,也算有些造诣。”

  朱棣见他绝口不提兵书之事,也不在意道:“看来是老天要你多留些日子呢,你就多留些日子吧,这样的天气赶路也不方便。”

  如此,二人有时也会在鸿儒阁中对弈。

  有一次,朱权落下一子,洒然一笑道:“瞧瞧四哥如今,折香堂连个议事的正厅都没有布置,难不成四哥就此打算两情缱绻,再不过问世事了吗?”

  朱棣面无表情地也落下一子:“你我不过都是闲散宗室,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这是父皇定的,自然不宜与京派的官员过从太密。你就藩这么久了,平日里有什么事可议。再说,即便有事,这鸿儒阁里不一样也是个说话的地方。”

  当然,更多的时候,朱权看见朱棣奚梅二人静静地一同站在廊下,池中已经盛开了或紫或白或黄或蓝等各色莲花。下雨时,雨打莲叶,发出清脆的声音,不下雨时,各色莲花的花瓣上积满了水珠子,滚来滚去的,像极了各色小水晶球。偶有鱼儿跳出水面时,奚梅便会开心地泠泠而笑。又或者,奚梅坐在榻上看一册书,朱棣则在一旁画她的模样。朱权记得朱棣并不善丹青,可是那画像画得极为传神,一颦一笑,眉梢眼角的,勾勒得分毫不差。

  一直到了五月十二那一日,雨停了。而后日头便一日胜过一日,炎夏的脚步开始一步步走近了。姝娈便拿出去年冬天存下的白梅,串成一串串的,绕在屋脊廊柱上。

  奚梅心中明白,只温柔至极地笑。朱棣见朱权茫然不解的样子,解释道:“为兄答应过你四嫂,即便不是冬季,折香苑中亦会有一缕梅香萦绕。”

  朱权掩目连连摇头:“四哥,我明个儿就收拾收拾,走了,再住下去,牙都酸倒了。”

  奚梅笑道:“既如此,明儿个晚上替十七弟践行,后日再走吧。”

  朱权随即笑道:“四嫂相邀,莫敢不从。”

  次日起来,奚梅是个顽皮的性子,看见姝娈和三宝一圈一圈地绕着梅花,便也拿过一串绕着廊柱子转。没想到,几圈转下来,胸口一闷,胃里翻滚,将朝食吐了个干净。朱棣慌忙将她抱上床去,吩咐三宝去请宁王,急切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奚梅摇头,勉力道:“我也不知为何转了几圈就头晕起来?”

  朱权也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四哥,且先让弟弟瞧瞧。”

  朱权搭脉凝神半晌,忽然笑道:“恭喜四哥四嫂,心想事成,嫂嫂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了。算算日子,恰好是四哥四嫂新婚的那几日呢。”

  朱棣欣喜若狂地一把抓住朱权的手腕道:“此话当真,十七弟你不是哐我吧?”

  朱权笑:“四哥,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只是四嫂害喜的情况有些严重。四嫂的身体一向很好,害喜之说一向也只是因人而异。当然,身体本来就好的人害喜的症状也会轻一些,想来是因为刚到北平还是有些不惯。”

  正巧姝娈端了水进来给奚梅擦脸,朱棣从姝娈手中接过,细细地拧了帕子,轻柔地擦拭着奚梅嘴角道:“梅儿,你听到没,我们有孩子了,我好开心。”

  奚梅心下也是欢喜无比,轻轻道了声“嗯。”

  朱棣对姝娈道:“你伺候夫人先歇息一下。”

  他与朱权回到鸿儒阁中,请朱权坐下,然后站在他面前抱拳作揖道:“还请十七弟留下,帮忙看顾梅儿的身子。”

  朱权也是一惊,朱棣脸上的神色之凝重是他从未见过的,起身让过一礼请朱棣坐下,奇怪问道:“承蒙四哥如此信任,小弟本不该推辞。只是有一事不明,王府里的良医所想来能人不少,怎么轮得到小弟指手画脚?”

  朱棣微微屏息,似在平息着胸口暗涌的怒气,三宝机灵,奉上茶后对朱权道:“宁王爷,天儿一天天地热了,夫人又有了身孕,奴才去启些冰窖里的冰和风轮过来。怕是一下子拿不了那么多,不知能否请小木子帮帮忙?”

  朱棣嘱咐了一句:“別露了喜色,悄悄地跟姝娈和张大娘说一声,夫人有了身孕的事情先别说出去。”

  朱权亦对小木子颔首道:“你去吧!”

  三宝道了声“是”后带着小木子离开。

  朱棣的眼眸陡然似刀锋一般狠绝:“十七弟可知,我就藩后,除了她所出的儿子女儿,唯有早年间前朝余孽作乱,郭氏跟在军中服侍产下一女常宁后,再无所出,是何原因?”

  朱棣连徐甘棠的名字都不愿意说,只以“她”代替,朱权当然知道朱棣口中的“她”是谁,神色一凛道:“愿闻其详。”

  朱棣几乎是灌了一口茶,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后来战事平息,我回府后,偶尔也会召幸过吴氏和郭氏,可是他们久久不孕。景宏是我调给她用的人,于是我命景宏暗中查探,才发现,她二人的寝室里的安息香中被人混进了麝香。所以我安排景宏悄悄用气味相近的灵猫香换了那麝香,过了不久,吴氏便怀上了一个孩子。我故意不加以关注,希望她能明白,嫡出始终是嫡出,我不会在意庶出的孩子。没想到,她仍然处处暗藏杀机。吴氏是侍婢出生,身子一向康健,饶是如此,这孩子依旧怀得辛苦,生得凶险,但到底还是生下来了。”

  他努力地静了一静,继续道:“那孩子在母体中就备受折磨,胎里积弱,自出生就时时染疾,她竟然伙同良医所的人将襁褓中的婴儿生生害死,那是我的亲生骨肉。”朱棣一掌拍在棋盘上,烟白棋子被震得洒落了一地。

  朱权已是听得心惊,朱棣顿一顿又道:“不止如此,去年元宵节,我逛灯市时,收了姝娈做侍女。后来你来了,与你时时研究折香苑中的事宜,就放了姝娈回去与家人相聚几日。姝娈竟莫名其妙感染风寒,请了大夫吃了几帖药。药铺抓的药没有问题,因姝娈是我的贴身侍女北平人尽皆知,所以大夫很上心,亲自去药铺抓药。结果大夫抓了药之后交到张大娘手中,药里就多了一味乌斯藏红花,姝娈就此绝育。事后,我命三宝亲自去查,大夫被人灭口,早已死无对证。”

  “十七弟,这就是我为何会将折香苑守得密不透风的原因,一切用度皆由三宝亲自过手,和梅儿有关的香料皆由我亲手调制。”朱棣语意诚挚无比,“无论是良医所还是这北平城的大夫,我都不信。如今,我能信的,唯有你。梅儿的孩子不能有事,否则,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杀了她!”

  鸿儒阁里寂静良久,朱权才问道:“那吴氏和姝娈自己知道吗?”

  朱棣冷哼一声:“吴氏与她相处已久,想来自己也知道,郭氏也是任她欺凌,两个都是没用的。只不过,”他的语气缓了缓,“姝娈不知道,我也不想让她知道。”

  朱权在心中轻叹:“可怜的姝娈,不过是被四哥用来试探燕王妃手段的工具而已。”口中却道:“四哥,你我的王妃都是父皇指的,为的是什么,四哥与我都心知肚明。所以,再怎样,父皇都不会因为我们而毁了他的一世英名。尤其是徐达,父皇手下第一大将的女儿,一定是贤良淑德,断断不会做出这样心狠手辣之事的。”

  朱棣嘴角含了一抹讥诮:“我自然知道,否则,我怎能容她至今。也正因为如此,我再不肯纳姬妾,省得好好的女孩儿家连带着我的亲生骨肉生生被她祸害。”

  朱权郑重道:“既如此,四哥放心,四嫂温柔婉约,纯真善良,为人亲和坦率,毫无心机,四哥又爱之甚笃。小弟就修书一封请四哥着人送回大宁。四哥,你放心,我会在这里等四嫂平安诞下麟儿再走。”

  朱棣望着朱权的眼睛,眸色乌烟如墨:“我对梅儿不是爱之甚笃,我本不愿将她卷入进来。正如你所弹奏的《梅花三弄》,因为情之所钟,所以欲罢不能。十七弟,梅儿是我朱棣之妻,无姬无妾,一生一世。”

  这句话,朱权在朱棣大婚那日也曾听过,此时听来才发觉,原来,他的四哥真的是用情用心。他回望着朱棣,沉声道:“四哥请放心。”

  朱棣伸出手与朱权击掌后,握住朱权的手松了一口气道:“十七弟,谢谢你。”

  朱权亦道:“还是那句话,但凡力所能及,自当义不容辞,四哥不必客气。”

  朱棣想了想又道:“你若不放心府里,我着人去把弟妹接来如何?”

  朱权苦笑道:“四哥可知,为何我刚到大宁那几年往你府里头跑得倒是勤快,可后来为什么就来得少了呢?”

  朱棣摇摇头。

  朱权继续苦笑:“父皇当年一下子就赐了我一个正妃,两个侧妃,这三个女人挤到了一处,刚好凑成一台子戏。谨儿身子不好,性子也软和些,我少不得多照看一些。头些年但凡我带着谨儿出趟门,回去之后,府里头就是一片醋雨酸云,闹得我头疼。可谨儿是正妃,我出门又不喜欢闹哄哄一堆人,故而只带着她。后来索性不出门,省得府里头另外两个跟打翻了醋坛子似的耳根子不得清净。上次是四哥相邀,这次出门因着四哥的信中叮嘱,所以只身前来。若此时特地着人去将谨儿接来,回去后不知又要呱噪成什么样子了!”

  朱棣笑道:“谁让你风流倜傥,又总是宽裕温和,妻妾们都爱绕着你,也是你自己惯出来的。”

  朱权长长的一声叹息后道:“其实这些日子以来,瞧着四哥四嫂,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夫妻情深。小弟也会想,什么时候,也能真正有一个相知相许的女子,相伴相守一生。”

  朱棣刚毅的脸庞有难得的那般温柔:“可遇不可求。”

  当天,姝娈请求接下来的日子都日夜留在折香苑,生怕夫人身边一时缺了人,朱棣自然毫无异议。

  自此以后,朱棣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奚梅。奚梅自有孕后也不敢再顽皮,加上害喜又厉害,几乎吃什么吐什么,急得朱棣不知怎么办才好。

  刚进六月的一天,天气越发地热,晨起才走到假山边就是一阵干呕。葛诚和卢振恰巧进来遇见,齐声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朱棣怕奚梅不安并没有告诉她,为了怕有人意图不轨,因而将她怀孕的事情先瞒着外头。所以虽然辛苦,她却仍带着一丝欢喜抚着小腹道:“是……有孕了,不过害喜害得厉害。”

  二人立刻行大礼,口中道:“恭喜王爷和夫人。”

  第二日,葛诚便拿来了一些梅干菜,交给姝娈道:“卑职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说句犯上偕越的话,和夫人也能算得上半个同乡。原是自己平时有些贪嘴惦念着家乡的吃食,这梅干菜是用苏州传统的法子制成的。夫人害喜害得严重,但愿能给夫人开一开胃。”

  姝娈自得了夫人有孕先瞒着外头的交代,凡事小心,先交给朱棣由朱权细细了,没有问题,才给了她娘。

  当天中午,果然奚梅就着那梅干菜能吃下一整碗饭。朱权笑道:“四哥,还是赶快叫人将四嫂的妹妹接来吧。”

  朱棣亦笑:“我看你比梅儿还惦记呢。”转头即对三宝吩咐,“速速安排个得力的人准备车马,由你亲自去苏州将夫人的妹妹接来。”而后对奚梅笑言,“端午节前后阴雨不断,后来又得知你有孕,竟忘了这茬儿,亏得十七弟惦记着你妹妹。”

  奚梅也是喜道:“我这些日子也是浑忘了,阿蕊做的吃食最是对我的口味了。”

  当晚,姝娈伺候奚梅歇息了以后,自己也回房睡了。

  三宝漏液将这些天探来的消息一一回禀:“启禀王爷,二十五年和二十六年,最大是便是蓝玉大将军一案了,但此案受牵连者过万,一时半会儿,要一个一个细究起来,怕是要费些功夫。另外一桩,便是当年赵勉赵大人受贿的坐赃一案,这案子的前因后果,王爷也是知道的。那刘三吾乃是言官出身,皇上登基后意以儒孝治天下,极为顾及言官的言论,加之懿文太子力保,不忍伤及老幼,念及刘三吾年纪老迈,赵勉的儿子又尚在襁褓之中,留了老幼俩条命,发放去了广元府灯影峡养老,余者皆斩。至于阿蕊姑娘,暗卫回报,素日里只在酒馆里呆着,王家茶楼的那位小掌柜自被阿蕊姑娘绝了念头以后去得也少了,倒是他的妹妹晓螺仍旧喜欢去与阿蕊姑娘作伴,并无异常。”

  朱棣略一沉吟道:“如今最要紧的就是梅儿的身体,你照旧将她妹妹接来。她的身份始终来历不明,若是与蓝玉案有关,此案牵连甚广,一时半会儿也摸不清楚,人来了,你留着心便是。”停了一瞬道:“赵勉当年上表自幼父母双亡,家乡并无亲人,本王也没把他太放在心上。不过你还是派个人去他家乡看看,可有什么不妥?他的案子虽说跟蓝玉的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但还是谨慎些,只要能查的,一丝都不要放过。”

  三宝又报:“王爷命奴才留意葛诚和卢振,卢振倒没发现什么,这倒是葛诚有些问题。自他搬出园子后,无缘无故的,总是会有些不舒服。奴才细查之下发现,他常去看的那家医馆名唤‘回济堂’,北平布政使张昺张大人的夫人有个三灾八难的,也是去那里。奴才便留了心,竟然发现,葛诚将折香苑的事情事无巨细地以密函由大夫交给张昺的夫人,再由张昺直接密送到皇城。暗卫此次入京,暗中潜入信件,折香苑的枝细末节无不一一在密函中提及。”

  “直接密送到皇城。”朱棣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父皇啊父皇,懿文太子是您的儿子,我也是您的儿子。同为您的儿子,在您心中的位置天差地别也就罢了。如今为了您的孙子,你竟然真的忌惮我到了如此地步吗!”

  他紧紧地抿住唇,默默良久,多少年的试探和博弈,终究有心灰意冷的那一刻。他几乎要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般道:“给大师准备一支上好的人参,速速送去。”

  “是,”三宝领命,复又问道,“那葛诚该如何处置?”

  朱棣“哼”一声,那冷意在炎炎夏日的夜里仍能叫人不寒而栗:“不处置,既是父皇的人,也就是皇太孙的人,留着,好好款待,确保他能一五一十地把燕王府折香苑的消息送往皇城。既想算计本王,本王就给他们算计。明儿个去库房里找件东西赏他,他的梅干菜令梅儿开了些胃口,该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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