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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六章 且累池鱼且入瓮(三)

江山梅蕊嫣 姑苏妍冰 4558 2022-11-24 17:41

  胡观示意南康忍住,又缓缓问道:“说不定,是人家女娃娃找到爹爹了,女娃娃的爹爹为了报答冯大娘的恩情,接去颐养天年了。”

  二愣子愣头愣脑地,断然否决:“回驸马爷的话,冯大娘不会的,她总说夫君便被征入军中打仗,这一去就没能再回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就摆个面摊儿等她,指不定哪天他就回来了,其实大娘心里知道他夫君回不来了,她等的就是个念想儿。”

  胡观“唔”了一声道:“那你可知,那小娘子要找的夫君是姓甚名谁?那女娃娃又叫什么名字?”

  二愣子这都多久没跟公主和主子说上话儿了,使劲儿地想了半天,才道:“小的只记得大娘仿佛提过,好像姓赵,那小娘子自己倒是从不提起,那女娃娃,冯大娘和那小娘子都叫她嫣儿,很是讨人喜欢的一个女娃娃。”

  “哦!”胡观貌若关切问道,“这些年过去了,当年的女娃娃也应该长大成人,母亲的忌日总要去拜一拜的。”

  二愣子忙不迭地拍马屁:“驸马爷真是心善,小的竟没想到这一层。”

  胡观微笑点头:“如此你便去瞧瞧吧,若是找到了,也算了了一桩心事,若是没找到,代那女娃娃拜祭一下也算是善事。”

  二愣子忙忙答应着。

  如此,南康和胡观已经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道:“你家中可还有何人?“

  二愣子道:“家中没人了,二愣子刚知道自己叫二愣子的时候爹娘就不在了。”

  南康又带了笑意道:“你去吧,驸马爷得空时,也会帮你打听打听。”

  二愣子忙跪下不住地磕头:“这点微末子的事情,不敢劳驸马大驾,小的自己去找找就行了。”

  南康和胡观笑笑,颔首示意他去吧。随后,胡观暗中跟着二愣子,看看他是和哪些人与以前的那个冯大娘结识,暗中记了下来,也知晓了愔愔之坟茔所在。

  消息传到朱棣手上时,朱棣终于知晓了阿蕊的身世,“赵嫣。”他细细地咀嚼着这个名字,心中冷笑,“赵门沈氏之墓!”赵家村被尽数灭口,想来是父皇的主意,而这个“赵嫣”照理讲应该早就是个死人了。看来不但没死,而且是当今皇上放过了她,想起今年元月元日,苏州奚家酒馆的不速之客,“奚蕊”,朱棣嘴角的玩味之意越来越浓,“有点意思。”

  没过多久,二愣子和那些朋友全部暴毙而忙,应天府忙得因着多桩无头公案而焦头烂额,而朱允炆,却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忽略了应天府的这几桩他本该留意的命案。

  先帝亲封了九位边王,除了燕王这个皇家玉蝶所载的马皇后嫡出之子,还有次子晋王朱棡和三子秦王朱樉也是皇家玉蝶之马皇后嫡出,只可惜天不假年早早亡故,爵位由各长子袭封,皇上自是削无可削。那便剩辽王朱植、宁王朱权、谷王朱橞、代王朱桂、庆王朱栴和肃王朱楧了。庆王和肃王一向泯然与众,也无甚才能,不必从他们身上下手。宁王和谷王应该暂时不在皇上的视线之内,而辽王与燕王一向素无往来。

  照目前的情形来来看,皇上若想要立威,一定会先从边王以及政绩斐然的亲王下手,边王之中最有可能的就是代王了。朱桂,朱棣的嘴角讳莫如深,他可不是个会乖乖就范的。还有一个人,必是在劫难逃。

  阳春三月的季节,湖面上的荷叶渐渐舒展,颜色由嫩黄的绿渐次晕染成翠绿色,朱棣有时会和奚梅一起到那小舟里去,奚梅似乎打算做一架双面绣的绣屏,却怎么也不肯给他看。他也由着她,自己则暗自想着,削藩之路皇上不会停,自己也不能让皇上停,那些暗卫送出去的密函应该很快就起到作用了。

  四月,齐王朱榑因以军功自傲,先帝在时齐王已被多次斥责,然仍不思悔改,在先帝去后反愈加骄纵,被自己府中之人密告给了皇上。皇上经查属实,故而阖家被羁押至京师交由宗人府看管。

  小荷才露尖尖角,本应夏花渐次绚烂的季节,湘王朱柏,那个能文善武,喜山水胜迹,刚直不阿,一向以胸怀坦荡而闻名的亲王,皇上竟然以私印钞票为由,要将他羁押前往京师。他却将湘王府中的殿门紧闭,以一场大火,开出了初夏时节最热烈蓬勃而又惨烈到极致的火花,自灭满门。

  朱柏在荆州一向颇有盛名,又礼贤下士,甚得百姓爱戴,而他临死前,整个荆州的老百姓都听到他贯彻天地的豪放之词:“本王乃是太祖先皇亲封,父皇一生英明神武,本王是先帝的儿子,怎可被尔等以莫须有的罪名受辱,当今皇上既容不下,本王就遂了皇上的心愿,也好早些去跟父皇禀告,当今皇上是如何残害亲伦的丧心病狂之举。”

  湘王此举,无意将当今皇上连番无故削藩戕害血脉的污名昭告于天下,一时间,皇上削藩举措失当之风言风语尘嚣日上,各藩王人心惶惶之余又愤愤不平,各地流言四起。

  朱棣收到消息时,闭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这湘王死得实在是太过于轰轰烈烈,太过于惊天动地,竟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来向所有的兄弟们示警。可即便谷王再如何少不更事也知道要怠于政事免遭横祸,以他对湘王朱柏的了解,其绝不会愚蠢到在新皇登基后却大张旗鼓地广收门生,在封地奉公忘私恪勤匪懈,事无积滞到荆州的老百姓几乎已经到了交口称赞的地步,这无异于引火烧身。这湘王,就这样死得尸骨无存,实在是蹊跷!

  还有就是在朱棣意料之中的代王,因性情暴虐,擅役军民、肆意搜刮民脂民膏,惹得封地民愤怨集,故而被废为庶人,软禁在就藩的封地大同,而代王不知是不是因为湘王的前车之鉴,竟然乖乖就范。

  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竟夸天下无双艳,独占人间第一香。(注1)五月的北平,春花谢尽,牡丹开至盛极,甘棠让景宏传话,请王爷前往香依殿一叙。

  朱棣漏夜至香依堂,甘棠端坐于堂中细细地煮着一壶香茶。朱棣进门时,甘棠照足礼数欠身问安,仿佛如从前一般日日做惯了的那般毫无二致。

  朱棣不欲与她多言也不兜圈子,让她坐下后直言道:“你请本王来,所为何事?”

  香依堂内烛火明亮,甘棠的眼眸熠熠发光:“妾身只是好奇,三个孩子已然回府,王爷怎地迟迟没有动静?”

  朱棣看了一眼甘棠,眼神平静无波:“你倒是很关心?”

  甘棠笑道:“自爹爹去后,当今魏国公在众人眼里向来是个只会仰仗父荫的草包,诚然如今的魏国公也的确如此。不过妾身却深知王爷一贯知人善用,即便是草包,王爷也自有草包的用法。否则,以妾身的这层关系,王爷怎会多年来明知妾身与魏国公素有往来却从不过问。”许是恨得狠了,心思便能藏得更深,甘棠说起爹爹时,面上竟无一丝异状。

  朱棣一声淡笑:“周王、代王、齐王削藩羁押,湘王已死,本王已派朱能随卢振一同前往苏州,很快便会传来岷王的消息。三个孩子回府之时,皇上尽释本王兵权,所有将士已前往开平屯兵备边。”

  朱棣言简意赅,甘棠微微一笑,自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道:“既如此,那就有劳王爷悄悄派人将这封信送给魏国公,王爷自然是神机妙算,妾身也是希望能为王爷再送上一阵东风,使这火烧得更旺一些。”

  朱棣打开书信扫了一眼,一贯稳如泰山的脸上也有了一丝丝动容:“你如何能事先得知?”

  甘棠欠身而笑:“妾身不知!不过王爷既笃定三个孩儿能平安回府,那么妾身便想着皇上总是要削尽王爷的兵权才肯罢手,先帝曾言‘普天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分镇诸国,天下太平。’妾身倒觉得当今皇上最担心的莫过于此。妾身都能想到,王爷必是也想到了且定然早有部署。”

  朱棣瞧着一身燕王妃服制安之若素的甘棠牵一牵嘴角似笑非笑:“你这个燕王妃倒是称职。”

  甘棠略略欠身道:“不敢有负王爷所望,故而妾身一早便跟魏国公约定,有朝一日皇上若有所动作,魏国公他在京中酒肉之友也算不少,使些银子送些酒囊饭袋混入军中并非难事,当然王爷手下能人异士何止以万千,即便没有妾身的这封书信也难不倒王爷,不过多费些时日罢了。不过自古以来兵贵神速,王爷的人与魏国公的人双管齐下,说不定就事半功倍了,王爷说,是也不是?”

  朱棣也不答她,将书信收入袖中道:“还有何事?”

  注:

  1、《牡丹诗》唐李正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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