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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六章 春宵帐暖梅相依(中)

江山梅蕊嫣 姑苏妍冰 11415 2022-11-24 17:41

  一句话说得没头没脑,朱允炆一头雾水,只得道:“请皇爷爷明示。”

  皇帝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你也说了,可说是国事,也可说是家事。张昺的折子上弹劾的是燕王爷,可方才你与朕听的,却是弹劾的是四王叔。既如此,其实你自己心里也认定了是家事,也有了主意,那就照你自己想法去做吧!”

  “是,孙儿明白了。不过,”朱允炆又拿过一封书信呈给皇帝,“这是魏国公呈上的,说是燕王妃请他务必呈给皇爷爷。”

  即便喝了些参汤,皇帝还是有些累了,问道:“有什么不同吗?”

  朱允炆见皇帝疲惫,忙道:“没有什么不同,就是比张昺的折子多了些妇人的抱怨之词。”

  皇帝不耐地挥挥手道:“传朕的口谕给那个徐辉祖,好好地安份着,王公贵族哪个不三妻四妾的。你四王叔这么多年难得对一名女子动了心思,一时新鲜也是有的,朕这些年也亏欠了这个儿子不少,如今且由他一回,只当全一全父子情分。更何况,他姐姐王妃的身份摆在那里,别失了大家闺秀的体面。”

  朱允炆见皇帝疲惫之极,忙服侍着皇帝躺下道:“皇爷爷好好休息,孙儿叫太医进来请脉,皇爷爷放心,孙儿会处理妥当的。”

  回到东宫,在折子上一一做了批注:“既是朱棣娶妻,那便是家事,孔明灯费心费力却不浪费银钱挥霍国库,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四王叔一时兴起而已。燕王爷一直为国尽心尽力,难得钟爱一名女子,并非是一向的骄奢淫逸之人。至于清明节孝慈高皇后祭祀大典有违祖制一事,皇上自会给手谕训诫。各位就到此为止吧!”

  此言一出,说家事时用的称呼是四王叔,说国事时用的称呼是燕王。言官们心领神会,纷纷赞赏皇太孙以厚德载物,仁孝治国,将来必是千古明君啊!

  春雨仍然淅淅沥沥地,叫人心头烦闷。已经二更天了,皇城东宫内,皇太孙朱允炆仍然在批阅奏折。昌盛给他换了一杯茶,轻声提醒道:“殿下,方才那盏茶您都没动。现下奴才给您又换了一盏六分烫的,您喝一口润润吧。”

  朱允炆满意地颔首道:“有你在身边伺候,确实舒心不少,难怪皇爷爷越来越放心你。”

  昌盛小心翼翼道:“能伺候皇上和殿下是奴才天大的福分,皇上和殿下舒心,那就是天下百姓的福了。奴才要是有一星半点的错处,死一万次都不够的。所以还请殿下疼一疼奴才,小心身子啊。”

  朱允炆喝了一口茶道:“不急,等陈太医来禀报了皇爷爷今儿个的脉案再歇息不迟。”

  正说着,门口轮值的太监进来禀报,说陈太医到了,朱允炆忙宣了进来。

  朱允炆抬手免了太医的跪拜,只叫他快说皇帝的病情。

  陈太医半躬着身子回:“回殿下,皇上多年来为社稷为百姓劳心劳力,内里早已虚空,身子虚不受补,只能温养着。参汤滋补的药效太强,一时强行使用提神之后里子就会越发的虚,万不可再服用了。”

  朱允炆当下心中便有些懊恼,关切地问道:“那皇爷爷现下如何?”

  陈太医道:“微臣开了些疏散的药方,亲自煎好,宁妃娘娘伺候着皇上喝的,现下是睡着了。”

  朱允炆沉声道:“陈太医,你说句实话,皇爷爷还有多久?”

  陈太医倏然一惊,跪下,吞吞吐吐地不敢说,朱允炆加重了语气:“说!”

  陈太医只得战战兢兢道:“估摸着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了。”

  朱允炆仿似被陡然失去了所有的支撑般靠在了椅背上,无奈地挥挥手道:“陈太医是太医院院使,乃当今天下第一国手。就请陈太医尽力照顾皇爷爷的身体,今日你且先退下吧。”

  重檐庑殿琉璃瓦上的积水一滴一滴的,漏夜听来格外的分明,再坚硬的石头,经年累月的被流水拂过,也会被磨得光滑平整,水滴石穿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朱允炆靠在椅背上撑着额头,轻声地叹息,无论皇爷爷曾经多么的坚韧强健,终究也有那么一天的。昌盛在一旁相随,安静得仿佛只剩朱允炆一个人。

  四月初一,宁王朱权带着随从小木子终于到了燕王府。常来常往惯了,王府上下都识得他,他也熟得跟自己家似的,径自往翔鸳殿走去。

  早有下人们一路通报,朱棣正坐在殿中等他,朱权进门后一个长揖做到底道:“弟弟来迟了,四哥恕罪。”小木子也跟在后面给燕王爷磕头请安。

  朱棣道:“且坐着吧。”说着也让小木子起来,待朱权坐下后道又道,“写信叫你速来。你倒好,隔了这样久才到。”看见朱权两手空空,小木子也只是背了个包袱,奇道:“你一向琴不离身,这次怎么琴都不带了?”

  朱权嬉笑道:“去年建园子时我就听说,四哥搜罗了一张杉木海月清辉七弦瑶琴。四哥又不会抚琴,定是要将那琴赠与小弟的,我再带琴来岂非多余。”

  三宝奉上茶道:“王爷住的韵藻楼一早就打点好了,不如奴才带小木子先过去,二位王爷好好叙叙话。”说完带着小木子就走了。

  朱棣横了他一眼道:“但凡谁有好东西你就惦记着,那琴是给你未来嫂嫂的。”

  朱权拿起茶碗吹一吹呷了一口很是意外道:“就是那苏州梅林的狐狸变的女子,她还会抚琴?”

  朱棣端正了身子,认真道:“十七弟,四月初九,是你四哥娶妻,是朱棣娶妻。无关身份,无关名位。”

  朱权笑叹道:“四哥,我明白。燕王府有燕王爷和燕王妃,宁王府有宁王爷和宁王妃,可是朱棣和朱权都没有妻子!”

  说罢,裣衽为礼,郑重拜下:“恭喜四哥,小弟之所以姗姗来迟,乃是因为实在不知送何贺礼。四哥书信虽寥寥数语,但小弟自然能明白个中道理,故而烦恼踌躇了数日。宁王府所有藏品皆是因为宁王的身份而有,所以小弟空手而来,想向四哥请教,民间嫁娶,做弟弟的该做什么,但凡力所能及,自当义不容辞。”

  朱棣起身,扶直了他笑道:“正是因为按照民间娶妻的习俗来,所以要过三书六礼,我与梅儿的定情梅花簪还是出自你之手,这媒人,想来想去也只有你了。至于其他,有你出力的地方,先去你的韵藻楼看看吧。”

  朱权到了韵藻楼一看,目瞪口呆,小木子也是一脸茫然。除了中间的正厅和寝殿,左边的暖阁和暖阁后的书房的,所有的窗户全部被木板钉得密不透风,一丝光线也无,里面烟黢黢的,只留了正厅的一道门出入。他看向朱棣苦笑道:“四哥这是在怪我来迟了,要罚我么?”

  “自然不是,”朱棣对着朱权笑道,“你方才不是说,‘但凡力所能及,自当义不容辞。’的吗?等过两天,你就知道为什么了。你先收拾歇息一下。”朱权自然不依,举步就要往折香苑去,道:“四哥,容小弟先去见见这位未来嫂嫂,竟能将四哥迷得这般七荤八素的。”

  朱棣一把摁住他道:“民间有习俗,大婚前七日新郎新娘不得相见。自明日起,我都不能踏进折香苑,你急什么,以后有你见的。”

  话音未落,葛诚卢振一人各提了两大袋子蜗牛和一些螺肉进来,行过礼问道:“王爷看看可够了?”

  朱棣看了看道:“今日且先这么多吧,明日再寻,你们撒进去时小心些。”

  他二人轻手轻脚地打开正厅与左边暖阁那扇门,一股刺鼻酸腐之味带着浓浓的潮气传来时,朱权仔细地看了看,仿佛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湿润的土,上面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不知道什么虫子,叫他生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向朱棣连连告饶:“好四哥,且恕了小弟这一回吧,折香苑四哥说什么时候让进就什么时候进,这屋子弟弟我实在是住不下去啊。”

  朱棣也忍不住笑道:“也罢,横竖接下来这些天也是我一个人呆在翔鸳殿。三宝,你就把翔鸳殿的东配殿收拾出来给宁王爷住吧。再在你的屋子旁边找间屋子给小木子住。”

  朱棣话音刚落,朱权忙不迭地吩咐小木子拿了包袱就走,三宝笑道:“回王爷,原本东西都是现成的,倒也不用收拾什么,再拨两个侍女过去就成了。”

  朱棣点了点头追上朱权道:“我现下不能陪你了,缺什么就找三宝。好久没同你下棋了,今晚咱们兄弟俩杀他个几个回合。”

  朱棣回到折香苑时见奚梅正在鸿儒阁捧着墨子的《杂守》在看,不过也是看得意兴阑珊,昏昏欲睡,但仍强撑着。她见朱棣走进来,把书一放道:“你怎么喜欢看这样的书,看得人脑仁儿疼。”

  朱棣瞄了一眼问道:“怎么还看起兵法来了?”

  奚梅一肚子不满:“你们一个个的,忙得不得了,就我闲人一个。折香堂不给进,姝娈给我拿的那几本诗集翻来覆去都翻烂了。我见你这里这么多兵书,就看看你平时都爱看些什么,原来你平时都看这些啊,你看得不头疼么?”

  朱棣将书放回书架:“早年间刚就藩时去蒙古打了几回仗,打仗嘛,兵书总是要看看的。这些年也许久不看了,饿了吧,咱们吃饭去。”

  “好,”奚梅由他牵着去折香苑里的奚家酒馆,却仍道,“怪了,你许久不看,那书架却一尘不染。”想了想又道,“嗯,想来姝娈真是个手脚又勤快又伶俐的。”

  朱棣捏一捏她的鼻子,岔开话题道:“自明日起,我们成婚前的七日,我都不能来见你,怕是你要更闷了。还有,我请了张玉做你的娘家人,又按照民间娶妻的风俗,请了十七弟做媒人,与张玉家也各自签了婚书。亦过了纳彩、问名、纳吉、纳徵、请期这五礼,我如今就单等着第六之迎亲礼啦!那些书,你爱看便看,不爱看便好好养着。四月初九,我要一个漂漂亮亮的水葱似儿的美娇娘。”

  直等奚梅睡下了,他才举步往翔鸳殿走去。三宝正在殿门口候着,进殿后看见东配殿已经乌烟一片,三宝回道:“宁王爷用过晚膳后等了一阵子,说连日来赶路实在是累着了,困得不行,不等王爷了,让奴才跟王爷说一声,棋明儿个再下。”

  朱棣回到正厅坐下,三宝甚是麻利地奉上一盏茶,凑到朱棣耳边悄声道:“禀王爷,昌盛刚传来的消息,皇上就这两三个月了。”

  朱棣眉心倏然一跳,三宝继续回禀:“自皇太孙处理国政以来,皇上恐皇太孙身边没个得力的人服侍,昌盛这些年来甚得皇上的心意,所以调了给皇太孙用,因是皇上拨去的人,所以皇太孙也从不避讳他。太医向皇太孙禀告皇上病情的时候,昌盛正在一旁伺候着。”

  朱棣看了一眼东配殿,暗暗地用茶水写了个“等”字。口中却吩咐:“你等下传本王的令去香依殿,自即刻起,一个月内,香依殿中无论是人还是物许进不许出。所需物品每日列好单子,你寅时自会去取。还有,本王一连七日不能进折香苑,叫张玉带人严守。出了岔子,提头来见。”

  第二日,朱棣朱权正说着话,姝娈端了一大盘子,乍一看红灿灿的一堆东西进来,口中道:“启禀王爷,王爷瞧瞧可还满意?”

  待姝娈走近,朱权才看清楚了,原来是用薄如蝉翼的红色鲛帩纱做的花瓣,玉版白的鲛帩纱做的蕊,一朵朵地,与真花一般大小的复瓣红梅制作得精致无比。朱权拿了一朵在手中仔细地端详,玉版白色的蕊上有几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孔。他连声惊叹:“四哥,好精巧的手艺,好大的手笔。”

  朱棣漫不经心道:“从你十九弟那里讨来的。”说完也如朱权一般拿在手上仔细地看了看,满意地对姝娈道:“做了多少了?”

  姝娈用手臂圈了个圆圈道:“这么大的箩筐总有四五箩筐了吧,王爷瞧可够了?”

  朱棣点点头道:“够了,按照本王之前的吩咐,把去岁冬季收的红梅用水熬上,把这些花儿都蒸熏上梅花的香味。”

  “是。”姝娈应声而去。

  朱权一副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的模样:“今日弟弟又听见一桩奇闻,从来不向他人张口的燕王,居然向自己的弟弟要这么多鲛帩纱。只可怜十九弟怕是并不知这样名贵的鲛帩纱竟被四哥拿来做梅花只为搏佳人一笑,他日知晓了,不知该如何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朱棣含笑不语。

  甘棠收到三宝传来的,燕王的令的时候,心头几欲滴出血来。待三宝离去后,再也按耐不住抓起案上的茶碗狠狠地往地上掼去。恰巧吴氏和郭氏也收到王爷的令,便想着来向王妃请安,顺便向王妃请教是何缘故。一看甘棠的脸色,也不敢问了,只躲在自己房中索性连房门都不出。

  又过了两日,朱棣和朱权正在对弈,三宝来禀:“启禀王爷,婚宴的帖子已经全部发出去了,依照王爷的吩咐,帖子上一律写的是恭请好友,落款也是王爷的名讳。”

  这两日,朱权已经见怪不怪了,只天天跟朱棣软磨硬泡地要那张杉木海月清辉七弦瑶琴。说多了,朱棣只跟他道,过两日要他帮忙费些力气,若把事情做好了,梅儿又无异议的话,给他也无妨。

  二人棋艺不分上下,你来我往的,连日来输赢差不多各自一半,朱棣自嘲地笑道:“痴长十七弟几个春秋,连日来竟打了个平手。”

  朱权亦笑:“还不是就藩后闲来无事,就来叨扰四哥。刚开始时,哪次不是被四哥杀得片甲不留,回到府里后就自个儿再琢磨,若还是没有长进,那就是榆木脑袋啦!”

  朱权亦偶然间问起怎么不见王妃嫂嫂,朱棣不以为意道:“香依殿脏东西太多,我下了令,一个月内,香依殿中无论人和物,许进不许出。”朱权心下明了,淡淡一笑略过不提。

  大婚前的第一日,就快日落西山的时候,朱棣带着手上捧着厚厚一摞烟棉布的三宝,朱权带着小木子来到了韵藻楼。姝娈及葛诚和卢振已经在那里候着了,一室的梅花清香令整个韵藻楼凭添了几丝凉意。那些鲛帩纱做的红梅花业已准备妥当,旁边还有几根顶端绑着网兜的竹竿。

  朱棣问向两位工正:“可成了?”

  二人一脸喜色齐声道:“总算不辜负王爷的期望,成了。”

  朱棣的嘴角迅速地下令:“三宝,关门,将所有门窗蒙上烟布。”三宝几个腾身将整个韵藻楼封了个严严实实,姝娈打开火折子替葛诚照着打开暖阁的那扇门,刹那间,数以千万只的萤火虫飞了出来。

  朱棣拿起一个网兜飞身而起,不过一个眨眼的工夫,朱棣又立在了原处,好似根本没动过。几十只萤火虫便被他兜在网兜里,姝娈打开一早备好布袋,朱棣将网兜的开口处对准布袋口,布袋的底部有一些碎螺肉,那些萤火虫便飞向底部去争食。

  姝娈立刻将布袋系紧,只剩下一个小孔仅足够一只萤火虫慢慢地挤身而出,姝娈便拿过一朵鲛帩梅花反放在桌上,原来玉版白的花蕊底部竟是空的。用镊子小心地捏住萤火虫的翅膀,放入花蕊,再用事先准备好的同为玉版白色的一片小小的圆点鲛帩纱,用蜜胶将萤火虫封在里面。

  一松手,一朵红梅花儿漂浮在空中,萤火虫在花蕊中一闪一闪发出金黄色的光芒,透过小孔,露出几丝金色的光线,像极了一朵名贵的朱砂洒金跳枝梅。

  朱权早已惊得一愣一愣地说不出话来,被朱棣一推:“你可瞧清楚了?”

  他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好精致的工夫,这法子是谁想出来?”

  葛诚和卢振已经开始与姝娈一起制作梅花,三宝笑道:“是王爷自己想出来的,花蕊上开了小孔既透气又能成花蕊的模样,再由葛先生和卢先生想到须得将这些萤火虫喂食过才能确保使其存活两日,所以只能大婚前一日赶制了。”

  朱权只差五体投地地对朱棣道:“下次谁要是再说四哥不懂得讨女孩子的欢心,我定与他没完。”

  朱棣淡淡道:“我叫你来,不是来看热闹的,是来像我方才一般取这萤火虫的。”

  朱权连连摇头:“三宝的身手是四哥亲自的,我那三两三的工夫陪着姑娘们扑蝶可以。这些小虫子,我这一网兜下来,没几个是活的。”

  朱棣斜斜地睨了他一眼:“你别打量着蒙我,那朵颜卫虽是当年我拿下的,可这两年来,也不是真地就贼心已死。你若没些个真本事在身上,也弹压不住!亏得来的时候还说,‘但凡力所能及,自当义不容辞。’还有,那琴,你还要不要了?”

  朱权被朱棣一番抢白,加之又是个视琴如命的人,只得道:“四哥都发了话了,为弟只能尽力一试了。那小木子呢?他可什么都不会啊。”

  姝娈脑子转得快嘴也快手上更是利落,将那些底部放了螺肉的口袋交给小木子道:“这个容易,王爷和宁王爷还有三宝扑萤火虫,有劳小木子将扑到的萤火虫装进口袋,这活计是这里头最最省事的了。”

  朱权拿过一根竹竿,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四哥娶妻,做弟弟的,帮着抓萤火虫,这将来传出去,当真是一桩美谈了。”说完仍旧不死心,“四哥,为弟觉得扑蝶也甚好,不如咱们还是出去抓蝴蝶,蝴蝶也是极美的,女孩儿家也喜欢。”被朱棣狠狠地瞪了一眼:“有那么多废话的工夫,还不快动手。”

  于是几人忙活了一夜,几近鸡鸣之时才忙完。又用二十来个烟色的布袋子装好了,由姝娈,三宝,葛诚和卢振悄悄地全部放飞到了折香苑,围着折香堂后头的那七八间屋子里。

  朱权呵欠连连道:“四哥今儿个是新郎官,还不快去眠一眠。”一边呵欠还一边坏笑,“否则今晚怎么洞房?”

  朱棣不理他,召来张玉道:“速速安排人来将韵藻楼清理干净,供宁王爷休息。”然后又对小木子吩咐:“去翔鸳殿把你家王爷的包袱收拾一下,速去速回。”

  朱权有些恼又有些无可奈何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朱棣这才捶了他一拳道:“不光你要搬过来,等下我也要在这韵藻楼先歇息一下的。折香苑里的折香堂是新房,梅儿今儿个是从翔鸳殿出嫁,等她起身姝娈就带她过去准备了。”

  朱权这才恍然大悟嘿嘿一笑:“是弟弟小心眼了。”

  朱棣哈哈一笑道:“走吧,咱们先去用些点心,然后再好好地补一补觉。”

  张玉带了七八个人来,里里外外忙活了一通,将暖阁的木板尽数卸去,地上的湿土也清理干净。几个侍女先是将门窗尽数打开通风,同时拿用来熏梅花的水将所有门窗擦了好几遍,又熏上了安息香。如此,整个韵藻楼不仅酸腐之味尽去,还透着一股子漫漫的沁人肺腑的清香。

  等到二人用完点心,回到韵藻楼时,寝殿和暖阁的榻都已经铺就妥当。朱权二话没说,直接冲着暖阁就歪在了榻上,口中迷迷糊糊道:“小木子,你也且去歇息吧,本王这里不用你伺候了。”话音刚落,已有微微的鼾声传来。小木子人如其名,木头木脑,此刻头也昏着,向朱棣告退后也去歇着了。

  朱棣起身往韵藻楼的寝殿走去,三宝亦步亦趋地回道:“翔鸳殿已经打点妥当,姝娈稍后便会请奚姑娘过去了。折香堂已然布置一新,张夫人和朱夫人都是儿女双全的手巧之人,王爷放心。等奚姑娘去了翔鸳殿,王爷的礼服便会送去鸿儒阁了。”

  三宝回禀完,朱棣心中一动,示意他伏耳过来,悄声道:“你去把鸿儒阁的书架整成就像许久不曾动过一样,积些灰尘上去。然后你也去歇一歇,午时叫本王起身!”

  三宝旋即明白,立刻去了。

  奚梅醒来时,姝娈批了件外裳正靠在她床边的地上打盹儿,眼下的一团乌青惊了奚梅一跳,知道她必定是忙了一夜,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悄悄越过姝娈,自己洗漱去了。

  洗漱完去到奚家酒馆。这七日来,每个人都忙得几乎不见人影,姝娈每日伺候她起身后就不见了,张大娘每日陪她用完三餐也不见了。她实在是无聊,于是跟姝娈要了一小篓子梅花,说是太闷想自己做梅花糕吃,因着红梅都有用处,姝娈便给了她一篓子白梅。

  她凭着记忆按照阿蕊教她的方法,材料都是现成的,就连只有江南之地才有的鸡头米,朱棣也是传信给苏州知府令其挑好的,快马加鞭从苏州运来,一颗一颗的光滑温润如珍珠。鸡头米最是不耐放,张大娘这些日子再忙也不忘时时换冰镇着。

  记得阿蕊做的梅花糕里面还有馅儿的,不过做了几次她还是放弃了。以前有阿蕊做饭,她只顾吃,如今能捏成梅花形的样子对她来说已实属不易。于是用了最简单的方法,用白梅煮水凉透了,再兑入蜂蜜,将鸡头米研碎了,与糯米粉和面粉和在一起,捏成了白梅的形状。饶是如此,各种材料的分量如何还是试了很多次,还好昨儿个勉勉强强的成了。

  她把红丝儿煮得软和了捣成泥,一点一点地点在梅花糕的中央,一时贪嘴拿起一块来吃,心道:“还不错。”猛地听见姝娈的声音:“我的好小姐,总算找着了。”

  姝娈手上拿了个包袱,一把拽着她就往外走:“今儿个是小姐大喜的日子,小姐快跟姝娈来。”

  奚梅好不容易把自己口中的梅花糕咽下去道:“姝娈,那些梅花糕是我做的,记得今晚每张桌子都要放一盘。还有,跟朱棣说,谁都可以说不好吃,独独他不行。”

  姝娈拉着奚梅就往折香苑外走,边走边道:“上次那碗肘子王爷都觉得好吃,那这天底下只要是小姐做的,王爷就没有觉得不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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